男人看向门边,李姨会意。
很快,楼梯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房间大门打开,几个保镖拖死狗般拖着一个男生,沉默安静地走了进来。
在看清那个身影的瞬间,林舟一顿。
——是瞿清。
几小时前,在他面前肆意发疯的瞿清,此刻挣扎得宛如砧板上待宰的活鱼。
黑色工业胶带死死缠住了他那张总是喋喋不休的嘴巴,来不及换的带血衬衫贴在身上,混着未干透的雨水,在地板上留下隐隐红痕。
而当瞿清抬头,在看见床上毛茸茸、暖融融,甚至毫无狼狈的崭新林舟时,也是一愣。
眼珠缓缓转动。
在看见瞿宁森那张带笑的脸庞后,他瞳孔一缩,瞬间极为激烈地挣扎起来:“唔唔......唔!唔!”
他全身都被麻绳捆着,躺在地板上,仿佛预见了什么,猛地奋力往门外匍匐逃去,狼狈的身体不断扭曲,却无法前进丝毫。
就好像......好像一只特别搞笑的毛毛虫。
林舟的目光有点愣。
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看见瞿清如此......不体面的模样。
被金钱浇灌长大的瞿清,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众星捧月。不管是施舍还是哀求,他的眉眼始终娇矜,充斥着对所有人的不在乎。
曾经,这种不在乎让林舟有些反胃。
也让他悄然生出羡慕。
而此刻,瞿宁森站起身,漫不经心地从保镖手里接过一根金属棒球棍。
林舟看见,那一秒,瞿清的眼里瞬间布满了惊恐。
然后,是比今晚任何一刻都要汹涌的眼泪。
泪水浸湿了黑色胶布,瞿宁森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站在原地,看着瞿清在原地爬行挣扎,却因无法说话,只能绝望哀求地猛烈摇头。
甚至,林舟看见瞿清望向自己。
随后,他努力翻转身体,用力地朝林舟砰砰地开始磕头。
砰砰!砰砰砰!
沉闷的磕头声在房间回荡。
他在哀求林舟——不是鳄鱼的眼泪,不是自导自演的后悔,而是在绝对的暴力和恐惧下,这辈子最为诚心实意的道歉。
林舟眨了眨眼,坐在温暖柔软的床上,对上那双浅褐色的泪眸。
几秒后,少年又眨了眨眼。
然后慢吞吞地喝了口热糖水。
漂亮的瞳孔在灯光下闪着碎光,睫尾翘翘的,似乎有些茫然,又有些无辜。
瞿清的眼泪瞬间更加汹涌。
他终于体会到一丝林舟今晚孤立无援的绝望,额头已经布满青紫,他还要再磕——
“唔——!”
人体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响起。
清瘦的小腿失去支撑,软软地垂落,像是林舟戴着的那顶兔耳软帽。
皮肉牵连处,被折断的膝盖骨顶出一块惊悚的凸起,接近九十度,甚至快要刺破皮肉。
瞿宁森轻松地递回棒球棍,仿佛完成任务的打工人,笑着看向床上的林舟:“磕头道歉,断腿——完成。”
“老板,给个好评?”
瞿清已经痛晕过去,很快被保镖拖到墙角。布满冷汗的额头按进一桶冰水,然后不知注射了什么东西,又再次痛苦地醒来。
痛到颤抖的身体偶尔痉挛一下,更多时候,是断断续续,无法控制的嘶哑呜咽。
林舟看着他的模样,顿了顿,想对瞿宁森露出一个微笑。
然而不知为何,眼前却忽然闪过年幼时,林志刚面目扭曲,狰狞地朝他挥拳的模样。
林舟死死握住掌心的热糖水,却依旧感到晕眩。明明是大快人心的场景,从小对暴力的厌恶和恐惧,却让他快要无法抑制胃里的抽搐。
怎么办。
快点抬起头,对瞿宁森说谢谢啊。
他急切地想抑制住急促的呼吸,然而胸膛的起伏却越来越大。糖水随着主人的动作发抖,就要晃荡着洒落床单。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捧住少年煞白的脸。
而后,将他轻轻按进了怀抱。
黑暗霎时铺天盖地落下,熟悉温暖的柑橘香里,林舟听见瞿宁森沉稳冷静的声音:“舟舟,深呼吸。”
“不要害怕,跟着我,深呼吸。”
酸胀的情绪一点一点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光明终于重现,林舟睁开眼,看见瞿宁森熟悉英俊的脸。
宽大的掌心包裹着冷白指尖,男人扶着他,慢慢走到瞿清面前。
瞿清已经痛到神志模糊,却因为药剂的原因强行清醒。在他半涣散的惊恐目光中,瞿宁森伸手,撕开了他嘴上的胶布。
工业胶带黏性极强,比普通的胶水还牢靠,很难撕开。
然而面前男人力气极大,猛地一撕开,竟生生将瞿清下巴处一些柔软的皮肉也跟着撕了下来。
血淋淋的碎肉残留在胶带上,让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再次发出一道极凄厉的惨叫。
鲜血极快极猛地汹涌流出,滴答,滴答,浸透了整个衬衫,连同地板。
呼吸急促的瞿清看着瞿宁森,瞳孔深处除了恐惧,还残留着一丝怨毒。
大概是已经神志不清,又或是知道今天难逃一劫,他尖锐地吃吃笑起来:“瞿宁森,你会有报应的......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对亲生弟弟......”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敢杀人吗......哈哈......”
有人说,战胜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正视它。
而瞿宁森觉得,碾碎恐惧,才能真正令人解脱。
他没有理会奄奄一息的瞿清,转过头,看向了脸色复杂的林舟。
瞿宁森笑了笑,声音依旧温柔:“你看,人类就是这样。”
“拥有金钱,拥有权力,又或是,单纯拥有比你强大的武力。”
于是毫无长处的他们,便恨不得将这点权力全部用在那个唯一能欺负的人身上。
林志刚是,瞿清也是。
那些欺负林舟的人都是。
瞿清不是不知道瞿宁森喜欢林舟。
可他敢挑衅瞿宁森吗?
他享受众人对他的追捧,也清楚地知道这些追捧是因为他背后的瞿家,于是一边心生不满,一边又不敢彻底撕破脸皮——瞿老爷子还要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合作,瞿清又怎么敢触碰老爷子的真正逆鳞?
而他既没有让瞿老爷子看重的能力,又没有学习争权的勇气和耐心。
于是只能扭曲恶毒地任由那些人折磨林舟,以此疯狂汲取情绪价值,保持着那股高高在上的体面。像是一只光鲜亮丽的可怜虫,狠狠踩住脚边努力生长的小草,沾沾自喜地说,看,我可比你过得好。
他就是这样一只在林舟身上炫耀优越的可怜虫。
高级的餐厅、昂贵的衣服、漂亮的首饰......全部都只是瞿清变相炫耀的工具,他用这些东西嘲讽林舟,用这些东西告诉林舟:漂亮冷漠又如何?
贫穷,才是你生来下贱的原罪。
林舟看着瞿清,像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看着这张不复娇矜的脸。
沉默的空气里,血腥味淡淡弥漫开。
几秒后。
少年忽然拿起一旁的棒球棍,面无表情,力道极大地砸向瞿清凸起的膝盖。
“啊——!”
仿佛砸中一条剧烈挣扎的疯狗,瞿清痛到眼瞳凸出,尖叫悲鸣,却无法逃离半步。
林舟听着他的惨叫,忽然想起几小时前他问自己,林舟,为什么你永远都能这么平静。
那不是平静。
是被生活开膛破肚、挣扎无果后的无奈妥协。
是在夹缝中艰难生长的小草,被人一把从墙角扯断。扯断他的人在阳光下欣赏他撕裂的美丽伤口,还问他:为什么你永远都能这么平静?
曾经,林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遇见一道高高的坎,摔得满头血,然后自己爬过去,再摔倒、再爬起。
而此刻,林舟弯腰,用工业胶带再次封住了那张惨叫的嘴。
然后在瞿清惊恐绝望的目光下,又一次狠狠砸中他的断腿。
“唔呃——!”
这一下,是因为他用林小草威胁他。
再一下,是因为他用林小草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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