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交错闪过,迟尧不自觉打颤。
不排除祁青聿夸大事实的成分,可陆鸣捉摸不定的性子,说不出会做出什么事,杀一条狗也不是没可能。
但那条狗是他曾经喜欢的亲自饲养过的……
冷颤涔涔的身体忽然一暖,迟尧怔怔抬眸,对上祁青聿雾蒙蒙的眼睛。
男人把小毛毯抖开将他裹起来。
“最近降温厉害,记得多添衣。现在,你可以睡一觉。”
许是毛茸茸包裹着太温暖,亦或是车辆行驶中的轻微颠簸太催眠,迟尧凝眸盯着毛毯看了半晌,没生出逆反心,轻“嗯”了声,自顾自裹紧毛毯阖眼。
接连两日精神紧绷,迟尧已是身心俱疲,本来只想养神,不知不觉却睡沉过去。
梦中尽是些零散斑驳的久远回忆——
跟祁青聿情浓的那几年,对方车后座常备着小毛毯。
费城的冬天气温极低,夏天倒是暖和,可迟尧贪凉,每次都把空调打到最低,冷得打喷嚏。
祁青聿就想着备条毯子搭搭腿也是好。
梦醒眼前还是梦中的人。
见他睁眼,祁青聿原本紧蹙的眉舒展开。
“医院到了,你的脚不方便,我背你。”
与梦境中不同,现实里的祁青聿褪去本就不多的青涩,狭长微弯的眼眸叫人看不清情绪。
迟尧一激灵,立马清醒。
他撇开祁青聿递来的手,给他身后的伍子胥使眼色。
不亏是从小到大培养的默契,伍子胥很快加入战场。
迟尧借力跳上伍子胥的背,模仿祁青聿式微笑,内涵道:“还是发小靠谱,稳当!”
祁青聿抿唇,沉默看了他一会儿。
就在迟尧以为对方要说些什么时,祁青聿突然失笑摇了摇头,下巴点了点,示意先进医院,随后便走到角落打电话。
趁此间隙,迟尧咬咬牙凑到伍子胥耳边问:“我不是只叫了你吗?他怎么来的?!”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好跟我打了个照面,听见了,说要过来。”
“你就这么让他跟过来了?!”迟尧恨得牙痒痒。
“他毕竟是祁家长公子。”
这句话包含太多意思,迟尧脑子转了个弯。
今日之事也的确多亏祁青聿,不然以陆鸣的醋劲,断不会如此轻易就让他们走。
可迟尧听伍子胥这么说就是不爽,默默翻了个白眼,被打完电话走回来的祁青聿逮个正着。
“……”迟尧尴尬低头,眨眨眼。
祁青聿像是没看到那双翻得水灵灵的白眼,“走吧,五楼是骨科。”
大抵是祁青聿那通电话起作用,他们省去挂号排队,直接专家号面诊、拍片、复诊一气呵成。
一路上痛感都不大,拍片检查的时候才像是注意力突然回溯,就那一瞬间,迟尧突然觉得左脚踝疼得厉害,脸色唰地惨白。
好在白大褂看完片子后说只是轻度踝关节骨折,复位完打上石膏就能回家修养。
迟尧这辈子没骨折过,并不清楚具体流程,吃了两片止疼药,就有另一位医生进门来,重新抬起他的左脚,这边摸摸那边摸摸。
没等他反应,“咔嚓——”
他清楚听到了自己骨头里传来的声响。
剧痛瞬间以点及面地传遍全身,疼得他眼前发黑直冒冷汗,但好在只有一阵。
缓过劲儿后他在心里把陆鸣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全都是拜他所赐,自己当初怎么就惹上陆鸣了呢?
迟尧有家不敢回,怕再撞见陆鸣,在伍子胥和祁青聿两人各自的邀请中,坚定选择了住院,并给自己轻了个高级护工。
一连串糟心事总算告一段落,他放任自己安心睡了个觉,起床时跟坐在床边的三人大眼瞪小眼。
祁青聿:“……”
伍子胥:“……”
护工:“……”家人们谁懂啊,明明有两个事事抢着干的陪护还请我来,从没挣过这么轻松的钱。
祁青聿近水楼台,将床头柜上早早备好的温水喂到迟尧唇边,柔声到:
“尧尧饿了吗?我订了天上人间的外送。”
祁青聿近一周常来医院,一呆就是一下午,迟尧每次给后面上药还得挑祁青聿不在的时候,本来就烦,嘴痒痒没忍住吐槽:
“国内外通吃的祁总竟然这么清闲?”、“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祁总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现在摆出这副模样难道是想跟我复合?”……
祁青聿没搭理过前面那些话,直到迟尧口中说出“复合”二字,像触及敏感雷达,男人一下子从邮件中抬头。
连续几日淅沥小雨,今天云销雨霁,初阳似金辉,穿透窗棂落在祁青聿身上。
那双如刀锋狭长锐利的眼睛似乎被日光浸润,柔和怅然,涟漪翕动,似乎蕴藏着诉说不尽的私语。
可话到嘴边,像是沉重枷锁,只凝成一个字。
“想。”
病房里沉默良久,空气中阳光下浮动的尘灰安静飘扬。
迟尧问出的那些尖锐问题终究化作刺向自己的利剑。
他倒宁愿祁青聿多说些缜密好听的漂亮话,而不是现在这句略显干瘪空白的“想”,打得他措手不及,一股脑掀开了层层堆叠的怨怼。
他做不到不怨不恨,更看不得祁青聿现在这幅悔恨内疚的模样,刺眼得很。
他想戳着对方的心口问问当年的事,又实在拉不下脸。
不知过了多久,祁青聿动了动,探到他扎着消炎输液针的手,指尖刚触碰就被“啪”地打开。
心脏像是吸满水的纸团,沉甸甸湿漉漉的,迟尧给不出什么好脸色,奈何左脚还打着石膏,想翻身都没法子,脸更臭了。
“你滚出去,别来了,看见都烦。”
祁青聿似乎被伤到,眉头紧蹙,好久没说话。
又隔了两分钟,才起身往病房门口走。
眼不见心不烦,迟尧索性闭目养神,听见两声门响才偷偷睁开。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迟尧心跳都漏了半拍——
门边挤着两个大男人,一个双目猩红,一个笑意盈盈,隔着半步的距离无声对视,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
“表弟怎么每次见面都怒气冲冲的?对身体不好。”
作者有话说:
小鹿:老婆没了,我能不气吗?
第46章 你是我的
陆鸣没理会祁青聿,撞开他的肩膀走到迟尧病床边。
窗外阳光仍旧艳盛明亮,陆鸣背光站立,浑身都被镀上一层金光,像神圣的佛雕,却叫迟尧不寒而栗。左脚脚腕不自觉抖动,他想起入院时医生给他复位的那一声“咔嚓”和剧痛。
“阿尧,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那双干燥甚至有些起皮,但依然性感的唇开合,语气像稚童天真单纯的疑惑。
可迟尧记得那双筋脉分明的手掐住自己脖颈上不死不休的力道。
陆鸣是个疯子。
他不该惹上他的。
“没有,我不会跟祁青聿谈恋爱。”人类面对危险的本能促使他身体先于大脑反应过来,呐呐开口解释。
“骗子。”迟尧耳垂蓦地一疼,陆鸣俯身,略带薄茧的指腹按揉他已经快要长拢的耳洞,“我查过,你跟祁青聿谈过三年,在国外。”
迟尧想解释,还未张口,陆鸣粗粝的指腹直接按住了他的唇瓣,似乎不想听见他狡辩。
“祁青聿是你谈过最久的,回国之后你找的男友我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时间长的有一个月,时间段的甚至一周不到,你分手果断,只要心生厌烦就把人甩了。”
陆鸣捧起迟尧的脸,轻轻抚摸他眼角的浅色泪痣,突然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祁青聿。
“你真的喜欢他们吗?只是无聊时候的消遣吧?”
“我跟他们一样,也是消遣吗?”
迟尧面露迟疑,眼睫像扑闪的小扇子一直颤动着,那双方才被他按住的唇抿紧得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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