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明昼醒了,他的梦也醒了,不敢再有任何僭越的举动。
冰凉的液体顺着手上的血管流进身体,那点残存的暖意几乎是在一瞬间消失了。
明昼恍惚了两秒,迟钝的大脑才开始转动,昏睡前的记忆尽数回笼。
上午开完会,又处理了一会儿文件,中午忽然觉得昏沉得不行,就去休息室睡了一会儿。
他似乎是记得……睡着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了宋如星的声音。
明昼扭头看向宋如星,宋如星也正看着他,那双眼睛沉沉的,仿佛压抑着什么极深的情绪。
“你怎么在这里?”明昼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嗓音沙哑。
这话像是在怪宋如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宋如星的睫毛缓缓垂下,没说话。
明昼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又想岔了,叹了声气说:“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嗯。”
“谢谢。”明昼看着他说,“我睡多久了?”
“从公司到医院,已经五个小时了。”宋如星的嗓音同样沙哑。
明昼问:“你去公司了?”
他这样的身份,本来是不应该去明昼的公司的,尤其是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
明昼刚刚睡醒,大脑不甚清明,这句话问出来只是本能地想知道情况,并无怪责的意思。
不过话一说出口,又觉得不好,按宋如星的性子估计又要多想,明昼正思忖着宋如星如果又开始委屈了要怎么哄人,却没想到宋如星只是很平淡地嗯了一声。
“您出门不久我也出去了,担心您出事,就一直待在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看您一直没有回消息,打电话也不接,就和苏助理联系了。”
他脸色雪白,眼神空洞洞的,一板一眼地回答,颇有点破罐破摔的味道。
多可怜啊,明明是因为担心他,却只能待在楼下的咖啡厅,不敢上去。
明昼的心里莫名觉得有点酸涩,同时又觉得宋如星现在的态度委实有些奇怪。
若是平时,他恐怕早就开始装乖卖可怜,以讨些好处,也避免自己真的责怪他。
明昼对自己的情绪感知迟钝,但对别人的情绪又总是格外敏锐,他看着宋如星问:“宋如星,你怎么了?”
宋如星听到这句话,用那双失去光泽的浅色眼睛,直勾勾地看了他许久,然后才忽然扯出来一个笑,说:“没怎么啊,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小孩真是……
真是让人觉得很难办。
明昼又叹了声气,好似是有些无奈,又好像是有些疲惫了,说:“有什么可以告诉我,好不好?”
一瞬间,宋如星的眼眶有点发酸,各种各样的滋味涌上心头,委屈、不忿、迷茫、绝望……
每一种情绪都像是长满尖刺的藤蔓,缴紧了他的心脏,让他痛苦不堪。
明昼注意到宋如星一瞬间的失态,轻轻地问:“刚才发生什么了?”
“刚才……”宋如星垂下眼睫,收敛了眼中所有的情绪,陷入回忆。
三小时前。
宋如星联系上苏明,和他说明了明昼早上发烧的事情,中午发的信息没有回,电话也没有接,担心他已经烧晕过去了。
苏明说他现在立马去查看明昼的情况,让他别急。
“我要上去。”宋如星却在电话里说。
苏明一愣:“什么?”
宋如星站在路边,行人车流匆忙,只有他停驻在原地,仰头看着面前这座高楼大厦,说:“我就在公司楼下,我要上去看他。”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焦躁,像是一只在原地转圈圈,找不到出路的困兽。
好像如果不答应他,这头兽立刻就要发疯。
苏明敲了敲明昼的办公室门,午休时间已经过了,里头却还是没有反应。
宋如星的电话还没有挂断,苏明想起明昼今早带的那条,明显不属于他的围巾。
明昼只和宋如星住在一起,那条围巾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对于两人的关系,苏明实在是感到有些模糊,毕竟明昼前阵子还在考虑信息素戒断的事情,可今天又穿戴着别人私密性的衣物。
宋如星还这么关心他,两个人好像……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犹豫了几秒,苏明还是联系前台让宋如星上来了。
明昼已经昏得不省人事,宋如星把他裹严实了抱起来,苏明联系了医院和司机,又迅速地查了下午的行程安排。
好在下午并无什么重要工作,苏明安排好了行程推后的事,才紧赶着和宋如星去了医院。
车开的很平稳,明昼闭着眼睛,脸颊红润,很乖地窝在他怀里。
宋如星伸出手,摸了摸明昼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脸颊,试探他滚烫的鼻息。
视线从头到尾都黏在明昼身上,一刻都没有挪开过,像是怎么也看不够、摸不够。
后来,明昼像是被他的小动作闹烦了,无意识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双狭长漂亮的,漆黑的眼睛里蒙着水汽,令宋如星想起了某些时刻,心脏不由重重一跳。
明昼见是宋如星揽着他,又慢慢垂了下了睫毛,往他的怀里,更深地躲了躲,滚烫的额头碰着宋如星的颈侧,灼热的鼻息也全都打在了宋如星的颈上,在那块皮肤上激起一层小疙瘩。
宋如星的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把自己的脸挨上去,同明昼一起靠着,闭上了眼睛。
司机和苏明坐在前排,假装自己什么不知道。
到了医院,扶着迷迷糊糊的明昼采完血,挂上水,宋如星才安心下来。
明昼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的,嘴皮有些发干,那只打着点滴的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搭在宋如星的手掌上,手指轻轻勾着,是一个依赖他的姿态。
生了病就这么乖。
宋如星垂下眼睫,尽管努力压抑克制,但那些本不应有的,阴暗而危险的想法,还是从心底,悄悄地冒了起来,蠢蠢欲动。
他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脸,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还是……
不要让他有这样的机会吧。
宋如星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明昼,觉得再待下去,恐怕真的会做些什么,便准备出去找苏明。
撤回手的时候,明昼的指尖颤了下,仿若挽留。
宋如星看见了,心尖最软的地方,像是被人给掐了一下,他低下头,捏住明昼的尾指,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指背,仿若信徒虔诚的吻。
“我很快回来。”他说。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似乎也是明昼常来的医院,来的时候,苏明熟练地和各个医护人员交涉,还联系了一位姓李的医生一同查看明昼的情况。
明昼的身体情况似乎有些复杂,李医生一来就皱了眉,目光在明昼的身上转了两圈,又在宋如星身上转了两圈,然后把苏明叫走了,让宋如星先带明昼来挂水。
这么久都没回来。
宋如星的心底沉下去,难道病情很严重吗?
明昼的病房自然是最好的高级病房,宋如星出了房门,找护士问到了李医生的办公室,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句带着些怒气的嗓音。
“这不是胡闹吗?!”
宋如星的手一顿。
“他不是说要戒断Alpha信息素吗?怎么还带了一身这么浓郁的Alpha信息素来?”
“Alpha信息素……和这次发烧有关系吗?”明昼听见苏明的声音。
“当然有关系!他是感冒发烧不错,但烧得这么严重是因为他的腺体快崩溃了!”李医生简直是痛心疾首,“他的腺体很脆弱,服用调理片,使用拟制信息素,都是为了平衡他内体的信息素。但Alpha信息素会让Omega信息素异常增多,调理片一边减少他体内的信息素,Alpha信息素又一边让他体内的信息素增多,再精密的仪器都经不住这样折腾!明明处于Alpha信息素戒断期间,还沾染这么多Alpha信息素,他是又想患上紊乱症吗?!”
“他要么就踏踏实实的找个Alpha伴侣,如果不想一辈子都受Alpha信息素的限制,那就必须好好调理信息素,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再这样下去他的腺体迟早出问题,等腺体彻底崩溃,患上腺体萎缩症的时候就晚了!腺体萎缩是绝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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