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云平时也难得见到这么多人,十分热情地邀三子他们就在家吃年夜饭。三子跟锡纸烫自告奋勇地跑去菜场买了一大堆菜,覃子朝和江闻皓则是去挑了幅春联。
期间覃子朝给董娥打了个电话,得知她带着杜亚男两个人在学校,二话不说要去接她们到县城来。
董娥开始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但实在拗不过覃子朝,最后只得说她和杜亚男傍晚搭公交车过来。
这是江闻皓第一次在小县城里过年,觉得这里的年味儿要比他所在的城市浓得多。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有钱的人家还专门在门口挂上两个硕大的红灯笼。
炮|竹声从除夕一大早就开始响个没完,小店里用劣质喇叭播放着万年不变的过年金曲。
孩子们手里拿着摔炮、呲花儿满街疯跑,大人们都在忙忙碌碌筹备年货,相互拜年。
这里没有离乡的过客,只有归家的故人。
一时间,整个柳安都沉浸在了一派喜气洋洋中。
□□联回来的路上,江闻皓和覃子朝又经过邹家。
这里一如既往的冷清,江闻皓看着重新修好上锁的大门,沉默了片刻,接着同覃子朝一起朝家的方向走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董娥和杜亚男也到了。
董娥手里拎着一袋子干果和一只柴鸡,杜亚男提着一网兜蘑菇,进屋就先跟最先迎上来的徐秋云拥抱了下。
“董老师来啦!”徐秋云激动地说,“子朝在学校给您添麻烦了!”
“哪儿的话,有覃子朝这样的学生我骄傲还来不及!”董娥说着把柴鸡和干果递给了江闻皓和覃子朝,又跟三子他们打了个招呼。
三子和锡纸烫没什么文化,生平最怕老师。
见了董娥后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上来就先跟董娥鞠了个躬,齐齐喊了声:“劳斯过年好!!!”
董娥被吓了一跳,忙从兜里拿出几个红包笑盈盈地发了说:“看看,这不就得提前给红包了嘛!”
覃子朝把董娥和杜亚男领到客厅让她们先坐,董娥今天精气神挺足,捋起袖子便要到厨房帮忙。
“不用,您休息着。”覃子朝说完便朝厨房走去,江闻皓跟在他屁股后头蹓跶。
“你怎么像个跟屁虫似的!”董娥隔空点了点江闻皓,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上前几步问覃子朝,“见着邹莽原了么?我刚路过他家的时候敲了门,没人开。”
覃子朝摇摇头。
自从邹大山死后,邹莽原在班里的存在感就越来越低。而随着一切尘埃落定,柳安县的人也都渐渐不再提起他。
邹莽原彻底活成了一个影子。
董娥点点头,过了会儿兀自笑笑,恢复了先前的语气:“行,去忙吧!……那土鸡记着给炖上,我还带了蘑菇来!”
屋外此时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硫磺和硝|味。
天彻底暗了,时钟指向8:00。
三子打开电视调到春节联欢晚会,在主持人激情洋溢的报幕声中,冲厨房里的覃子朝和江闻皓喊:“桌哥!江问号!春晚开斯了!什么时候去放炮捏?!”
覃子朝掂着锅,腾出一只手捏了捏江闻皓的后脖颈:“我等这道菜出锅就完事儿了,你先跟三子他们放炮去。”
“等你一起呗。”江闻皓从砧板上捏了片腊肉放进嘴里嚼,觉得这东西还是得现切的香。
覃子朝把菜装进盘子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跟江闻皓一起将菜端上了桌。
三子他们此时早已按捺不住,手里拎着那串鞭|炮在屋里团团转。一见覃子朝和江闻皓从厨房里出来,冲上去拉着他们就往屋外走。
徐秋云笑眯眯地对覃子朝点点头:“快去吧,等你们放完炮再开饭。”
董娥也推了推杜亚男:“你一起去。”
一群人出了屋,覃子朝将鞭|炮捋顺放在门前,冲另一头的江闻皓点了下头。
江闻皓拿出火机,凑近炮捻。
“呲啦——”
鞭|炮瞬间跳动起火花,顺着捻一路窜了过去。
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伴着飞溅的火花爆发出来。
三子和锡纸烫激动地嗷嗷直叫,杜亚男被冻的发红的脸上,一双大眼睛跳动着光芒。
记忆中,她已经很久都没能好好过个年了。
江闻皓和覃子朝对视一眼,缓步走向覃子朝,与他并肩。
与此同时,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点燃一筒烟花,“咻”地一声冲上天空,“啪”地绽放开来。如同缤纷的鎏金四散,将四周一次又一次照亮。
一时间,这漫天的烟花又与当日的音乐喷泉重合在一起。
江闻皓扭头看向覃子朝,正迎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
手被对方悄悄拉住,握紧。
江闻皓重新仰头看向璀璨的烟花,牵了牵唇:
“新年快乐,覃子朝。”
“新年快乐,小皓。”
……
*
一顿年夜饭吃得热热闹闹。
有三子他们几个大小伙子在,桌上到最后几乎没剩什么菜。
徐秋云和董娥吃完饭后就坐到一边去聊天。杜亚男没好好看过春晚,这会儿正被里面的歌舞表演吸引。
三子吃到兴头上嚷嚷着要出去买酒,被覃子朝拦住。
董娥和徐秋云都在,当着他们的面喝酒终归不好。覃子朝将可乐给三子倒上:“喝完,别浪费。”
三子想喝酒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最近刚学会划本地拳,以前见覃子朝陪祁叔玩过,他在一旁看着插不上话很是眼馋。
这下好不容易学会了,就想着趁过年跟覃子朝过过招。于是接过可乐给覃子朝也倒了杯,笑嘻嘻地说:“桌哥,干喝莫意思捏!划两拳?”
覃子朝正帮江闻皓挑鱼刺,原本不想玩。但他实在被三子的软磨硬泡缠的没办法,只得无奈地叹口气:“不多玩,我喝不下了。”
“好嘞!”三子将外套一脱扔在旁边,掰着手腕坏笑道,“来吧桌哥,可别被窝虐哭咧!”
江闻皓之前也没划过拳,只见江天城在饭桌上跟合作方比划过,水平一看就不咋地。
眼下见覃子朝陪三子玩儿,觉得还挺有意思。几局下来也稍微看出点门道。
相较于三子跟窜天猴似的只哇乱叫,覃子朝就显得很稳。
他挽起袖子将手撑在桌上跟三子碰了下拳,出手的同时轻促地念出行酒令。
低沉的嗓音没有被三子震耳欲聋的音量覆盖,反而被衬的更加好听。语速不急不缓,发音清晰沉定。知道的他是在划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念题。
江闻皓是真的很羡慕覃子朝的声音。
三子到后来逐渐上头,一桶可乐愣是喝出了高度酒的架势,红着脸一头大汗。
覃子朝点到即收,适可而止地开始放水。
末了将自己杯里的可乐一喝:“厉害,你赢了。”接着拿过江闻皓的盘子继续剔鱼刺。
“覃子朝。”江闻皓忽然抬眼,“咱俩也划一局呗。”
三子正沉浸在战胜覃子朝的喜悦里,听江闻皓这么一说瞬间又兴奋起来:“快快!!你俩划!!输了哋学狗叫!!”
锡纸烫:“三哥你刚输了喇么多局,怎么不学?”
“这不是最后赢咧嘛!”三子踹了下锡纸烫,一拍桌子,“不行,必须得有惩罚!不然木意思捏!”
江闻皓掀掀眼皮,随口道:“那就输了的满足赢方任意一个条件。”
“好,这个好捏!”
覃子朝闻言笑意微敛,看着江闻皓轻声问:“算数么?”
江闻皓捋起袖子将手往桌上一抬,扬了下眉:“赶紧的。”
……
第69章 叫班长
可乐打着旋倒进杯子里,又被江闻皓一口气灌进了肚子。
在这之前,他从没觉得喝可乐是件多么有负担的事,直到现在才感到有些后悔,刚刚怎么没让三子去买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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