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数米外小超市灯火通明,门开了复关,进进出出倒是不少人。
宋达又疑惑道:“干啥,你没吃饱啊?”
——饱自然是饱了,或者说发烧刚退不久,嗓子的干哑刺痛都还没完全消失,路炀其实都没什么胃口,就算不饱的也没那么重要。
到食堂吃饭纯粹只是不想待在教室,所以才跟着宋达过去硬塞了两口。
现在腹中饱意很充足,倒是教室还有个人,如果不出意外,这会应该还空着肚子。
“……有点,”
片刻迟疑后,路炀还是抬步朝小超市走去:“你先回吧,我去买点东西。”
濒临考试边缘,临头抱佛脚的人显然不少,店内久违的人头攒动,冷冻柜里的咖啡成了抢手货,几乎是在成列消耗。
路炀绕到食品区,随意抓了几袋速食与面包,又扫荡了几盒冲泡热饮,转身想回柜台付钱,后方却陡然被搭伴买东西的人群给堵了个正着。
其实有缝隙可以侧身而过,但路炀向来不喜欢跟人贴的太近,尤其这几天。
当下几乎没怎么犹豫,便转身向另一头走去。
后方日用品区人迹罕至,仅有的几人也都是为了避开人群绕路经过。
路炀刚拐入一个货架区,就见一道熟悉身影不合时宜地立在不远处。
“嗯?不好意思,我挡路了么,”
贺止休下意识侧身避让,然而余光扫过数米外忽然出现的身形,所有动作又蓦地顿住,他不由开口:
“……路炀?”
路炀抱着满满一怀的速食面包与各类饮品,显而易见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贺止休,一时间罕见地杵在原地愣了稍许,才低低闷了个嗯。
“你不是去吃饭了么,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贺止休目光在那些五花八门的面包与甚至零食上飞速一扫,轻轻扬起一侧眉峰:“没吃饱?”
路炀薄唇翕动,似乎想解释什么。
但话至唇边,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道又生生将话头扭转:“……晚上复习吃。”
贺止休恍然大悟:“这样。”
距离期中仅剩不到十二个小时,惴惴不安准备临时熬夜抱佛脚的不止有学渣们,还有从开学卷到期末的学霸。
他视线掠过那些包装,没话找话似得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这些。”
路炀确实不喜欢,但话已经先放出去了,这会儿再否认反而显得更不自然。
于是他沉吟寸许,只得闷声应:“随便买买。”
小超市被划分成两个区域,热门在前,冷门在后,此刻大概是为了省电,后半段无人光顾的位置直接没开灯。
日用品区恰好地处中央,倾斜溢出的冷白灯光把两米来长的货架被分截成两半,一半浸在前方的余光中,一半沉入昏暗里。
贺止休站在不算明亮的余光,背对着嘈杂动静与开开关关的大门。
直至一缕寒风贯穿而来,他才眨着眼开口:“那你买吧,病刚好,也别熬太久。”
他说着双手往衣兜中一揣,转身就要离开。
路炀望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不买了?”
贺止休显然没料到路炀会主动问话,闻言不由一顿,回头望去:“我?”
“……”
路炀脸埋在兜帽里,帽檐与周身的昏暗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只见少年抱着满满一怀五花八门的食物,声音沙哑:“你不是在看什么。”
“啊,”
贺止休像是才想起来,眼角余光不自主地扫过方才被自己凝视许久的货架,继而淡淡道:“没有,路过,随便看看罢了。”
店内面积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有大几十平方。
前面三分之二都是食品区,后半程昏暗一片,除非闲着没事儿瞎逛,不然怎么也不可能随便路过。
但贺止休显然不是能闲着没事儿瞎逛超市的类型。
尤其还是在学校。
路炀不由朝货架上扫去,但还没来得及看清,上课铃陡然从外浩荡传来。
刹那间,无论是在门口、还是绕路到后方拐弯去柜台的人都齐齐躁动起来,付了钱的提起袋子就拔脚狂奔,没付钱或者来不及的,干脆直接将手中东西一丢转身就跑。
近乎眨眼睛,再回神时,偌大店里仅剩路炀和贺止休俩人。
“上课了,你俩挑完了不?”老板叼着棒棒糖从前方探出头来,开玩笑道:“还是要躲我这里逃课?”
贺止休眉峰一扬:“还提供逃课服务?”
“提供跟教导处打小报告服务。”老板笑了两声,冲他俩一挥手,终于说出了目的:“没人了,抓紧呢吧,天冷了我要早点关门歇业。”
贺止休这才又转头看向路炀:“你拿得动吗?”
路炀点点头。
贺止休看上去还想说点什么,但在瞬息的犹疑后,少年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一如从碰面至今没有向路炀方向试图挪动过半步那般,重新把身体朝外转了回去:
“那你回去的时候慢点吧,别又受风了。我刚看天气预报,晚上可能会有小雨点。”
路炀一怔,下意识问:“你不回教室?”
“……”
贺止休没有马上接话,而是余光在路炀脸上轻轻一点,忽然露出一丝很淡的笑意,才哑声道:“待会吧,有个东西漏拿了,我回趟寝室先。”
他转过身,没走两步,忽地像是又想起什么来,回过头:“下午还有烧吗?”
路炀托着零食的手臂紧了紧:“没有。”
“那其他就别吃了,复合维生素再吃一顿……”
贺止休话音一顿,转而又道:“再吃一天吧,应该就差不多了,嗓子还疼的话我买了咽喉糖,放你抽屉里了,晚自习不舒服可以含一颗。不过夜里记得刷牙。”
他挑着唇冲路炀揶揄道:“糖分高,不刷牙容易蛀牙。”
“……”路炀冻着脸瞅他:“我每天都刷。”
贺止休低笑了声,没再接话。
少年终于彻底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开了又关,冷风钻进店内,掠过数不清的货架,拂向脸庞。
路炀站在方才贺止休停留过的货架前,沉默许久,直到店老板再次探头望来时,他才终于转身,缓缓抬步朝柜台走去。
琳琅满目的包装直接在桌上堆出一个小山包,店老板一一扫描装袋。
装至末尾,他忽地咦了声:
“你那个洗发水不买么?刚看你俩杵那儿那么久,又不要了?”
“……”路炀掏出饭卡的手一顿,短暂缄默后,他低低嗯了声,捏着卡在感应屏上一刷:“他没说还要不要,我回去问问他,下次再来吧。”
店老板吊着眼皮偷偷瞄了瞄眼前的人,少年神情冷漠,薄唇抿的平直,窥不出半丝喜怒哀乐,连音调都淡的辨不出情绪。
“那也行。”店老板把最后一个三明治塞入袋中,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这位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小同学来点洗发水小推销提高下次购买率时,少年已然伸指勾住塑料袋,将饭卡揣入兜中,头也不回地推开门,独自踏入寒冷夜色。
路炀极其罕见地迟到了足有十来分钟才回到教室,一大兜面包把监班的英语老师看的一愣一愣,忧心忡忡地劝了句虽然这次期中是提了点难度,但还不至于严重到连年级第一的大学霸都需要鏖战一宿以作准备。
路炀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也就不解释。
他把面包往贺止休的空座上一置,一言不发地等待着Alpha回班后该怎么解释与店内不相符的说辞,一直等到了下课,又从下课等到了上课。
周遭喧闹与安静来回交替数轮,直至最后一堂,监班老师打着哈欠起身,宣布放学,教学楼彻底归于沉寂时,路炀才放下笔,缓缓回过了神。
窗外夜色浓黑,明月高悬。
风一缕接着一缕吹,低温把面包都冻得微微发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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