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惊蛰差点跟不上他的思路,反应一下自己在医院,肯定是宁望帮他拨120又垫付手术费和住院费,忙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
“谢谢。”感谢的同时,言惊蛰又有些难以启齿,“多少钱?可能我要过一阵子才能还你。”
“啊。”宁望报了个数,“没事,我单子多,存款还有点儿,你尽快就行。”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大概就是自己现在这种状态。
言惊蛰现在已经没什么心疼钱的心思了,他费劲地划开手机,给家里的座机打电话。
“哦对,你手机一直响,我就替你接了。”宁望说,“你都有儿子了啊?”
“你怎么说的?”言惊蛰心里一紧。
“说你被车撞了啊,还能怎么说。”宁望奇怪地看着他,“不过我让你儿子喊他妈来,他就哭了,说没有妈妈了,我也没办法,只能让他在家呆着别哭,等你看完病就回去了。”
对于正常家庭来说,宁望这样处理完全没问题。问题是言惊蛰并不算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他苦笑一下,忙朝家里拨号。
“我白天还有事,也不能一直呆在这,刚你被抬回病房,就用你手机喊你朋友过来了。”宁望又说。
言惊蛰一个号码拨了三遍都没拨出去,愣了下忙问:“哪个朋友?”
“韩野?”宁望记不太住,“你联系人备注都是客户客户的,我就挑你姐夫和最近的一个人都说了一声。”
宁望联系的人确实是韩野,十多分钟后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人,却是段从。
进门的第一眼,他先看到言惊蛰缠着石膏绷带挂起来的小腿,下一眼,就是床边高挑陌生的男孩身影,掀着言惊蛰的被子,正弯腰要托起言惊蛰的膝窝。
“你撑着点儿我先坐起来啊,不下床怎么尿,”宁望皱着眉毛喊,“等我抱你呢?”
“别,不用……”言惊蛰不好意思地欠起身,费劲地往外扒拉他。
“咳。”
段从绷着脸,清了清嗓子。
第 13 章
宁望确实是给韩野发的消息,但韩野收到消息时,正好在跟段从去吃饭的路上。
朋友新开的餐厅,泰国菜,厨子是专门请的泰国人,定价高得恶心人。
手机连了车载导航,收到微信消息自动朗读:“这人出车祸了,三院住院1202,你来给下钱。”
“什么乱七八糟的,”韩野听得莫名其妙,“谁的号又被盗了?”
段从坐在副驾回消息,听他这么说笑了笑。
但是一看发消息的人是言惊蛰,两人同时都变得笑不出来。
“服了,在他身上什么事儿都有可能,纯倒霉蛋一个。”韩野在路边把车停下,瞟了眼段从,“吃吗还,泰国菜。”
段从只比韩野感到更无奈。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已经从感情上把言惊蛰放下了,毫无其他念头,从心底里就不想有。
他也明白,如果一直这样没完没了地跟言惊蛰有着牵扯,他就总也不可能真正跟言惊蛰断开关系。
可习惯与本能的力量,真的太强大,也太折磨人了。
这种事儿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韩野,偏偏自己今天还没开车,打车前往医院的路上,段从简直感到了恼火。
——言惊蛰最好是微信号被人盗了,最好让他赶到医院发现被耍了,最好别真的看到他躺在病床上。
如果是假的,他必然不会再多管言惊蛰一丁点闲事。
所谓事与愿违大概就是这样。
推开病房的门看见眼前这一幕时,段从先是心底一沉,紧跟着,就升腾起无端的烦躁。
言惊蛰听见段从的声音,整个人则直接挺起腰坐了起来。
“哎哟,”宁望不明就里,还被他突然过大的反应吓一跳,“你悠着点,我戳你肉了?”
顺着言惊蛰的目光转身一看,对上段从黑沉的视线,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朋友?”
言惊蛰没法界定他与段从的关系,还能不能用一句“朋友”来概括。
他也不能向宁望这个小孩儿解释,只能模糊地“嗯”一声,将介绍的流程囫囵过去,望着段从问:“你怎么过来了?”
“耽误你了?”段从脱口而出。
言惊蛰一愣。
段从说完也意识到这句话不合适,他抿了下嘴角,重新将目光扫向宁望。
宁望察觉这俩人似乎关系不怎么好,过来的这个男人不像言惊蛰的朋友,穿着气场都跟言惊蛰不像一个层次的人,倒像是个债主,连带着自己这个帮忙的都有点儿敌意,目光寒凛凛的。
他正是张扬的年纪,一点儿也受不得这个,立马也挂起脸色,用同样的眼神盯回去。
宁望不明白,言惊蛰却太了解段从了。
他眼也不眨地看了段从一会儿,感到自己心跳有些快,忙咽了咽发干的喉咙。
“这是我……同事,”他撑着床沿往前坐坐,低声解释,“我早上从店里出来被车撞了一下,他帮着把我送来的。”
段从稍稍向宁望点了下头:“谢谢。”
宁望则冷冷地“哼”一声,丝毫不想继续在这耗着,他直接将手往外套兜里一揣,转身走了。
走出去两步又回头补了句:“记得还钱。”
这次的病房还没住进其他患者,宁望一走,房间内就只剩下言惊蛰与段从两个人。
“你怎么来了?”言惊蛰忍不住又问。
段从高高大大地站在床沿,目光恢复了淡漠,反问他:“你还真指望着韩野回回都照顾你?你们熟吗?”
言惊蛰被他话里的讽刺说得有些脸热,忙摇摇头:“没有,是小宁用我手机发的,我……”
段从似乎懒得听,微微蹙眉一转脸,言惊蛰就默默闭上嘴。
在他出现之前,言惊蛰其实正想去尿尿。
憋到现在,他实在有些憋不住了,掀开被子往下挪。
“干什么?”段从的脸立马转回来。
“我,”言惊蛰费劲地用他那条好腿够拖鞋,“我想去卫生间。你能帮我喊一下医生吗?”
“男医生。”他不好意思地补充,“或者帮我递一下那个板凳,我扶着也行。”
段从没说话,也没动,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弯腰靠过来,托起他伤腿的膝窝帮他站起身,胳膊从身后环过来,扶住他的腰。
时隔五年多的肢体触碰,言惊蛰猛地一哆嗦,唯一能支撑力量的小腿猛地一酸,差点儿没站住。
段从皱皱眉,掌心加了些力气,隔着病号服与他单薄的侧腰贴实,稳稳地让他站牢。
“……谢谢。”
言惊蛰耳朵滚烫,鼻端传来段从熟悉的味道,他甚至不太敢呼吸,手心紧张得攥成一团,抬起来撑着墙,抖着嗓子道了声谢。
段从什么也没说,只是身上不耐烦的气息明显在加深,动动胳膊,示意他赶紧。
有人扶着当然比自己撑着板凳磨蹭要方便,但此刻的言惊蛰也只能挪着往前蹦,身体的大半力量全都得倚靠段从。
段从比言惊蛰高了一个多头,他环着言惊蛰往前走,大半个胸膛与言惊蛰的侧肩紧密挨着,偶尔有头发丝蹭过鼻端,段从紧着眉心,避都避不开。
几步路的功夫磨蹭了半天,终于到了卫生间门口,言惊蛰停下来,没等说话,段从直接将门一推,扶着他继续往里走。
言惊蛰愣愣,看他一眼,及至被带到马桶前,段从侧过脸淡淡地看向墙壁,仍没有松手的意思。
言惊蛰忍不住示意他:“谢谢,我现在可以自己了。”
“你能站稳?”段从略略移开掌心。
“应该能。”言惊蛰发烫的侧腰这才松弛下来,他试着用一只手撑住墙,另一只手还没搭上裤腰,整个人就失去平衡地摇晃一下。
没等言惊蛰吓一跳,段从像是已经预见了这个情况,掌心已经及时贴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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