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意十足。
周厌把信撕碎,扔进脚下垃圾桶,起身的时候头晕目眩,他拿着手机回房,屋内呼噜声震天,只剩下他一人还未入睡,毫无困意,他看着天花板,回想过去种种,想起当年收到宁裴买的这支手机时候那种雀跃心情,如今却是一想起就要无法呼吸。
说好的一辈子,总有人先当了叛徒。
周厌翻着手机,看见他和宁裴视频时候的闲来无事的录屏,鼻尖酸胀,一键删除,片刻后又疯狂翻找垃圾箱试图找回,这些都是他心动的记忆,凭什么要全部扔掉。
还好手机有云盘,周厌暗骂自己当真犯贱,一个个重新保存,却在中间发现一份不属于他和宁裴的录音。
怀着好奇心,周厌点开。
“我不需要推荐信,我可以凭自己进去。”
“您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你自己和他说,不要找我。”
“……”
床晃动几下,震得睡梦中的其他人询问怎么了,但无人回答。
白川把大家的快递都纷发好,正准备回去睡觉,迎面被人撞上,白川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抓住人肩膀,“大清早你干什么?”
“放开我!”
对方力气很大,挣脱他的桎梏,听出来哭腔,白川一愣,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跑下楼。
也不是没出过因为训练压力太大而出现心理问题的例子,白川还是追了上去,还好,基地大门关闭,没有允许,青训生不得擅自出入,白川在晨光中看清,那张双眼通红蓬头垢面短短几天就瘦得不像人样的脸,属于周厌。
他不追问周厌为什么刚才还在训练室这会儿却发疯一样跑出来,只问:“你要去哪儿?”
周厌双手发抖,连着几日没有休息,唇色泛白,胸口剧烈起伏,用不该在这个年纪出现在他脸上的绝望神色看向白川,双唇嗫喏,最后报出地名。
白川问:“你要回家?”
“不是。”周厌回答,又推翻,说:“是。”
“我去开车。”白川转身,又问:“还回来吗?”
周厌答不上,白川不追问原因,又告诉他:“如果你还要回来,就要接受心理疏导,如果你的心理素质不能过关,就不能进主队。”
周厌无法开口,大脑混乱,反复询问自己为何那天只听了一半话就走,为何要误会宁裴。
两座城市路途遥远,周厌在昏昏沉沉中睡去,醒来时,白川把车停在小区楼下,看着老旧的小区,白川说:“这里很适合养老。”
周厌没有讨论的心思,心脏跳得很快,他从车上下来,直奔楼上,宁裴家的门早就熟门熟路,可站在门前,他突然失去敲门的勇气。
他是不是伤透了宁裴的心,如此误会他,又那样对他说话,所以宁裴才会选择离开一个半月,选择不告而别。
那个首先当叛徒的人,是他自己。
他在门口踌躇不安,门锁却突然转动,与此同时,陈若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乐乐你开门干嘛呀?”
赵乐乐稚嫩又熟悉的声音传入周厌耳膜:“好像有人在外面走嘛,我就看一眼。”
赵乐乐推开门,看见一双眼熟的鞋,再往上,穿着松垮T恤,一张憔悴的脸。
不是周厌是谁。
赵乐乐愣住,没关门,周厌突然局促,不知道该怎么再开口,该如何乞求原谅,居然不敢进去,他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又听见搬动东西的声音,一抬眼,看见赵乐乐费劲地搬着一张板凳朝他走来,还未开口,赵乐乐就搬着那张小板凳往他腿上砸,哇哇大哭,“你走开!你走开!我讨厌你!你走开!”
赵乐乐力气小,怎么砸都不痛,周厌不躲不阻止,赵乐乐又哭又闹腾,没一会儿就累了,扔掉板凳继续哭,“都怪你!你把哥哥赶跑了!”
她说话口齿不清,周厌当真没听清,只听见哥哥两个字,心头激荡,如今已是放学时间,宁裴还未回家。
他装作正经样点头应,赵乐乐却哭得更厉害了,陈若闻声而来,看见门口站着周厌也是一愣,周厌喊她一声陈姨,陈若笑了笑,抱起赵乐乐哄她:“别哭了啊哭什么呀。”
赵乐乐抽抽搭搭,陈若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看着站在门外的周厌,寒暄一句:“怎么瘦了这么多。”
周厌强装镇定地笑了笑,陈若又说:“你来找宁裴的话,他没告诉你他不在家吗?”
周厌愣住,刚想问他去了哪里,是不是又是那个培训基地,赵乐乐听见这话却又绷不住情绪,在陈若怀里扭过身来双手乱煽,“不要理他!妈妈不要理他!都怪他!都是他害得哥哥哭了好久!都是他把哥哥赶走了!”
赵乐乐打着哭嗝,被陈若阻止,“不要乱说话啊乐乐,哥哥只是去读书了。”
终于听清的周厌却如遭雷劈,赵乐乐哪怕再讨厌他都不会说谎,一瞬间心脏被压得喘不过气,恍然想起宁裴生日那日和他说“一帆风顺”,那话到底是宁裴祝福他还是祝福自己。
周厌不得而知。
他在陈若让他自己去联系宁裴的声音中下楼,精神恍惚,到最后一级,踩空,跌倒在白川身上。
白川哎呀了声,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一摸,这小孩儿身上滚烫,赶紧送医院,发烧到40度,人进入昏迷,再晚一点就要撒手人寰了。
白川心有余悸,一边给队里汇报情况吩咐任务一边守着人,终于在第三天等到周厌醒来,周厌用干涩的声音说:“手机。”
白川打着盹,闻言摸出周厌带在身上的手机,款式老旧,得好几年前的款了,还真是勤俭。
周厌手背挂肿,麻木到没有知觉,他反复拨打一个号码,全都提示“空号”,直到手机罢工。
白川看见那串号码眼熟,和周厌留给基地的紧急联络人号码一致,周厌刚进医院那天他就打过,毕竟生病得联系家人,可惜联系不上,白川忍不住问:“你给谁打?。”
周厌双眼放空盯着天花板,未作答。
白川问:“你还回基地吗?”
周厌迟缓地转动眼珠,看向他,好久,眼角溢出眼泪,他说:“回。”
当晚,赵乐乐终于又等到了一周一次和宁裴通话的机会,握着手机十分兴奋地喊:“哥哥!”
宁裴刚出实验室,迎面一股风,不等他说话,赵乐乐迫不及待:“前几天周厌哥哥来了!”
宁裴脚步顿住,随后问:“是吗。”
“不过你放心哥哥!我把他赶走了!”赵乐乐邀功一样,又憋住哭腔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宁裴抬头看向天空,月朗星稀,像一块巨大的幕布。
他说:“我没有走。”
赵乐乐不懂,哥哥不在家了,不就是离开了,她记得那日宁裴收拾东西,仅带走几件衣服,告诉她要去读书,赵乐乐以为的读书是早出晚归,可宁裴没再回来。
“我就是去过我自己的人生了。”宁裴摸着口袋里的药笑了一下。
-
被他扔进垃圾桶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赵乐乐捡起,又用相框存好。
想想也是,有些东西实在没必要扔掉,毕竟是一份记忆,扔掉,反而显得过分在意。
取了药,重新锁好柜子,宁裴倒一杯温水服药,口渴并未缓解,他忍着想要喝水的欲望,把自己送进被子下,终于在药效起来之后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宁裴被闹钟喊醒,他像往常一样毫无留念地起床,洗漱完毕,塞两口面包,抱着昨天未完成的任务赶往学校,出门的时候,看见对门的门紧闭着,下意识停下脚步,然后又头也不回地离开。
宁裴上午在图书馆,下午去实验室,本来要待到天亮,奈何导师的电话响起,导师哀怨地问:“你昨天怎么不理我?”
“后来有事。”
“真不是装死?”导师不信,一提专业以外的东西,宁裴能十天半个月不理,换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人心高气傲,实际只不过是满心满眼只有他的研究罢了,导师不等答案,又问:“你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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