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砚挣动两下没挣开,他捂住自己的手腕:“余鹤,你放开。”
余鹤从餐椅上站起身,俯视余清砚:“把手给我。”
余清砚当即愣在原地,他感受到了强烈压迫感,这是他从未在余鹤身上感受过的。
怔忪间,余鹤撸起了余清砚的袖子,看到了余清砚手腕上有一串水泡。
余鹤第一时间以为是疹子,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烫伤。
余清砚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毛衣,袖口很有弹性不会蹭到他手腕的水泡,余鹤继续把袖口往上卷,发现水泡从手腕到手肘处全都有。
不多,但面积很广。
“你这是怎么弄的?”余鹤皱起眉:“那只胳膊有吗?”
余清砚没说话。
余鹤观察着这些水泡的分布:“你是做饭的时候锅炸了吗?怎么溅得这么均匀?”
余清砚笑了笑:“是,煮汤的时候砂锅炸了,我抬起手挡脸,就全溅胳膊上了。”
“哎哟,你小心点啊大哥。”余鹤转身把给余清砚准备的短袖拿过来:“你把衣服换上,我给你把水泡挑了。”
余鹤回楼上去取挑水泡所需的银针,镊子。
下楼时,余清砚已经换好了短袖,白色棉质T恤背后印着双手交握的图案,下面还有八个红色的大字:‘无偿献血,感恩有你’。
余清砚清清瘦瘦,两条细白的胳膊上零星缀着十几个水泡,小的只有黄豆大小,大的约莫蚕豆粒那么大,看着还挺吓人。
也就是冬天不容易感染,否则余鹤肯定得让余清砚去医院处理这些烫伤。
余鹤坐在余清砚对面,握着他手腕仔细端详:“要想不留疤,还得去医院做烫伤修复,我这手艺很糙的。”
余清砚垂眸盯着桌角,眼神涣散,听到余鹤的话回过神:“又不去选美,留块疤算什么。”
余鹤说“那好吧,余大夫都给你治了,记得伤口别沾水。”
说完,余鹤从医药箱里挑挑拣拣,把酒精、双氧水、碘伏、烫伤膏摆了满桌。
余清砚是真没把这点伤当回事,热水溅上去瞬间有些疼,当时只是有些发红,拿冷水冲了冲就没在管。
大过年的余清砚懒得往医院跑,余鹤又跟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发了十几条微信催他,谁料从奉城到云苏这会儿工夫就起了水泡,在车上挽起袖子查看时也没觉得多严重。
瞧见余鹤把各类药罐摆了一桌子,这阵仗倒是有点心惊。
不就是拿针扎破皮然后把水挤出来么,怎么搞得做手术一样。
余鹤把空托盘放在桌面上,在托盘上面用酒精冲余清砚的胳膊,冰凉的酒精浇在灼痛的水泡上,随着酒精挥发,胀痛感略有缓解。
余鹤攥着余清砚的手腕,右手拿起银针,嘱咐道:“别躲啊,一躲戳穿了可疼。”
“我又不晕针我躲什么?”余清砚看着余鹤手中的针:“为什么你自己拿着针就没事?”
余鹤捏针的手很稳,针头一落,靖蜓点水般刺破水泡表皮,而后用无菌棉吸走水泡里的组织液:“我又不会拿针扎我自己。”
余清砚看着余鹤娴熟地处理伤口,有些疑惑:“有人拿针扎过你吗?”
余鹤的手微微一顿:“我不记得了。”
余清砚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犹豫着问:“是余世泉吗?”
“不是。”余鹤下意识回答,而后抬眼看向余清砚,眼神中满是审视:“为什么这么问?”
余清砚的手指不自觉地微蜷:“我听妈妈说,他之前打过你。”
余鹤面色瞬间一冷,略显慵懒眼神变得很锐利,他挺直脊背,警惕地问:“他打你了?”
余清砚摇摇头:“没有,他都病成那样了,哪里有力气打人?”
余鹤握着余清砚手腕的手微微攥紧:“余清砚,余世泉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他会不断试探你的底线,你要留心少被他干预。”
余清砚温和地弯起眉,轻轻晃了晃手,宽解余鹤过于紧张的情绪:“好的,我知道了。”
余鹤观察着余清砚的表情,似乎在判断余清砚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在敷衍他。
不过余清砚的表情总是那样,看起来温和无害又很好相处,余鹤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说:“要不你就从余家搬出来,在大学旁边租一个或者买一个房子。”
买一个房子?
余清砚眼眸微抬,对余鹤的提议很动心。
他从小生活在不稳定的环境中,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确实能带来安全感,填补余清砚心底的漂泊感,
因养父母欠下了巨额债务,他们总是要不断地搬家躲债,转学和适应新环境是余清砚很小就培养出的本领。
余清砚相貌清秀,成绩优异,很得女孩子喜欢,这样的转校生很容易引起本班男生的孤立。
以坐在后排那几个差生为主。
余清砚不愿意把后排男生们欺负人的那些手段称之为霸凌,撕掉作业本或者把书包扔到树上的行为,并不能引起余清砚的愤怒和惊慌。
比起那些追债的债主,初中生的行为幼稚且低级。
余清砚不生气,但他觉得很麻烦,毕竟他们家负债累累,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供他挥霍,不断去促进校门口书店的盗版教材全解销量。
一本盗版教材全解居然要卖正版的价格,这是现在的余清砚都无法理解的物价。
哪怕现在戴的腕表都要六位数,但余清砚还是觉得35.8元的教材全解很贵。
非常贵。
总之,后来余清砚学会了如何让那些讨厌自己的人接受他。
这得益于余清砚过于优秀的成绩,他只是在某次考试中随手把涂好的答题卡放在了桌角,就轻松获得了他们年级校霸的友谊。
成了校霸的朋友,班里后排那几个男生自然不敢再欺负他。
因为有一次,校霸朋友问他借作业抄的时候,余清砚很是遗憾地告诉校霸朋友:“我的教材全解被撕掉了。”
校霸朋友会帮他解决这些小麻烦。
于是,回到班级后,余清砚不仅看到了后排男生校服上显眼的脚印,还在座位上看到一本崭新的、正版的教材全解。
可惜由于他一直默许校霸朋友抄他的卷子,致使让头脑简单的朋友对自己成绩过分自信。
最后,余清砚的校霸朋友没有考上高中。
真是非常抱歉。
如果他们分在一个考场就好了。
余鹤伸手在余清砚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
余清砚回过神,看见自己胳膊上十几个水泡上都涂了双氧水。
伤口发生过氧反应,每一个水泡上都起了层密密麻麻的泡沫,整个胳膊看上去坑坑洼洼,简直比丧尸的胳膊还要恶心。
余清砚很无语地看向余鹤:“你为什么给我治得像是感染了梅毒一样?”
余鹤:“......”
余清砚又问:“哪个老师叫你这么用双氧水清洗伤口?”
余鹤撑着脸看余清砚,坦率地欠揍:“没人教啊,我学中医的,又不是学外科或者护士,都没有外伤处理这节课。”
余清砚深吸一口气:“没学过处理外伤,难道化学也没学过?双氧水是强氧化物,具有轻微腐蚀性。我说胳膊怎么这么疼,你赶紧给我冲干净。”
余鹤拆开生理盐水给予清砚冲伤口:“双氧水能杀灭化脓性球菌,这是预防你伤口感染化脓。”
“快别逗了你。”余清砚冲掉胳膊上的双氧水,看着余鹤一点点给他涂烫伤膏,忽然说了一句:“余鹤,对不起。”
余鹤抬起头,诧异地看向余清砚:“怎么了?”
余清砚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向谁道歉。
他几乎从来都没有和谁正面爆发过矛盾。
余清砚别开眼,盯着桌角玻璃上的反光:“刚回余家的时候,我以为你很讨厌我,就故意惹怒你,让余世泉看到了你凶我的样子。”
余鹤笑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良心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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