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新年的第一天,勾住爱人的小拇指,就能把自己一整年的好运气都送给她。从认识她之后,每一次新年我都和她一起过,但……十年的运气加在一起,最后也没能留住她。”
江渐文说这话的语气还算平淡,陆瓒听着,却垂下了眼。
后来,他又听江渐文说:
“小朋友,谢谢你今天来我们家,这里很多年没有这样热闹过,我也很久没像今天这么开心了。我想,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定会非常喜欢你。”
陆瓒微微蜷起手指。
他很想说点什么,即便这话放在现在、由江渐文听来可能非常不合适也很冒昧,但他还是说出了口:
“阿姨也一定会非常喜欢江白榆,江白榆一定,是一个能够让她骄傲的孩子。”
“沙——”
塑料袋发出一声轻响,是苹果皮被削断,掉进了垃圾桶里。
“……”
果然,听见他的话,对面的江渐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垂着眼,一点一点削着苹果皮。
陆瓒也没再吭声,他看着那根苹果皮被削尽,最后,那颗苹果被递给了他。
陆瓒愣了一下,抬眼望向江渐文,江渐文却没看他。
他只说:
“给他吧。”
虽然江渐文没有明说,但陆瓒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
陆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可能是松了口气,又可能是为江白榆开心。他点点头,有些雀跃地接过苹果,离开前还跟江渐文说了句“叔叔晚安”。
陆瓒几乎要跳起来,他小跑着去到江白榆房间门口,进去之前,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
客厅的灯被关掉了,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只有不大的电视机屏幕随着画面变换亮起些微的光。
江渐文用遥控器调小了电视机的音量,然后靠在沙发椅背上。
他又从桌上拿了颗苹果,用刀子剜掉坏掉的部分,也没有削皮,直接送进了口里。
陆瓒看看木架上被困在黑白照片里的女人,又看了看夜晚电视机前男人的背影,突然就有点难过。
他垂下眼,拧开了江白榆的房间门把,抬步走了进去,把纪录片微弱的旁白声关在了门后。
房间里,江白榆正坐在书桌前。
他换了身宽松的睡衣,正低头看手机,他的床上换了干净的床单枕头和被子,原本的那套被叠好放在了一边,抱起来就能拿走。
陆瓒目光顿了顿,但没有先纠结那些,他拿着手里削好皮的苹果,走过去递给江白榆。
江白榆看见他的苹果,愣了一下,而后抬起眼,冲他微一挑眉。
“别看我,我可没这手艺,这是江叔叔削好让我给你的,快吃,不然一会儿氧化变黑就不好看了。”
江白榆迟疑片刻,抬手接过了那颗苹果。
陆瓒看他吃了,才垂眼去看他手里的手机。
江白榆闲下来很少会看手机,一般来说,他更愿意看单词或者文言文小册。这次他没关屏幕,陆瓒没忍住扫了一眼,意外地发现这人居然在玩游戏。
游戏是十分古老的单机俄罗斯方块,界面透着一股浓重的年代感,在陆瓒看过去的时候,江白榆刚好点了开始,陆瓒刚想说他也会玩这个,然后他就见界面里的方块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下落,几乎在陆瓒才刚看清这个这个积木长什么样子,下一秒,江白榆就已经把它挪到了合适的位置并且加速下落。
这速度堪称变态的游戏,江白榆却玩得十分从容,陆瓒看了一会儿都觉得眼睛累,于是放弃了观摩。
他慢腾腾挪出去洗漱,回来的时候,这家伙苹果都吃完了,手里的游戏却还是刚才那一局。
陆瓒一点不怀疑,如果这家伙照这种水平玩下去,这游戏能被他玩一晚上。
他刚想说点什么,江白榆先抬眸看了过来,然后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积木堆叠到最高点,游戏结束。
他站起身,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只说:
“睡吧。”
陆瓒愣了一下,然后就见这人抱起了床上另一套被褥,把新拿出来的那一套留给了他。
陆瓒心里一跳:
“哎,你去哪睡?”
这间屋子并不大,除了两间卧室,能睡人的地方就只有……
“沙发。”
“别呀。”陆瓒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没让他走。
今天是自己非要跑过来住人家家里,再因为自己的入住把江白榆赶去睡沙发,那成什么了。
“我睡沙发得了,你乖乖留这吧。”
说着,陆瓒就把床上的被子叠吧叠吧抱怀里,抬脚就要出去,但刚走到门口,江白榆就微微侧身挡在了他前面。
“我去。”
“我去!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喜欢睡沙发。”
“?”
“真的!”
陆瓒急着表示自己的诚意,但他看江白榆跟个门神似的杵在那,以这人犟牛似的脾气,估计不会让自己出这个门。
那还有什么办法能说服江白榆别睡沙发呢。
陆瓒使劲头脑风暴,然后得出了唯一一种解法。
他看看江白榆,又看看房间里的床:
“要不,一起睡得了?也不是睡不下。”
陆瓒觉得这办法可行,于是语气强硬了一点:
“要不然我睡沙发,要不然一起睡床,你选一个。不然你想躺到沙发上去,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狠话撂下了,然后两人抱着各自的被子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陆瓒觉得,江白榆那么不喜欢肢体接触的一个人,肯定不会选后者。
果然,短暂的对峙之后,江白榆冷冷地瞥他一眼,走过去把自己怀里的被子放到了床上。
陆瓒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赢得了沙发之争的胜利,刚抱着被子准备出去,就听江白榆在背后冷冷问:
“去哪?”
“啊?”
陆瓒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就见江白榆以目光示意小床:
“一起。”
“?”
如此这般,一直等到放好被子、钻进被窝里、看着江白榆关了房间的灯,再感受到他躺到了自己身边,陆瓒都是懵的。
啊?
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茉莉花香的味道近在咫尺,陆瓒莫名有点紧张。
他可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跟江白榆睡同一个被窝,当然,江白榆发烧的那次他没有记忆,所以不算。
陆瓒轻轻动了一下,压下不安分的心跳,侧躺着面对江白榆。
黑暗里,他看不清江白榆的脸,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晚安。”
他小声说。
“嗯。”江白榆应了一声:
“晚安。”
陆瓒微微抿起唇,沉默片刻,又说:
“你放心,我睡相还挺好的,绝对不踹你。”
有这人这句保证在前,第二天一早,江白榆醒来看着八爪鱼似的踢了被子又缠在自己身上的陆瓒,心说我信了你的邪。
那个时候天还很早,窗外的天带着点未散去的蓝色,有早起的鸟在树梢上不停叫。
江白榆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抬手把陆瓒的胳膊腿和脑袋都掀下去摆放好,又给他盖上被子,才起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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