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江白榆没有回应,似乎并不觉得陆瓒是在跟自己说话。
陆瓒又回头看他,补充道:
“我是前几天刚来的转校生。”
听见这话,江白榆又垂眸扫了他一眼。
这次他有回应了,他的视线短暂地在陆瓒身上落了一瞬,而后,陆瓒听见了他很轻很淡的一声:
“嗯。”
这语气多少带了点冷调的敷衍和漫不经心,看样子对方对他是谁并不感兴趣,也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陆瓒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张张口,还想争分夺秒说完最后一句,以完成这场滑稽的初次搭讪:
“我叫……”
可惜,他没能成功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因为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那是一声略严厉的:
“嘘。”
“……哦。”
陆瓒微微一愣,知道这是拒绝交流的意思。所以他应了一声,乖乖转了回去。
不远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牛主任正伸长脖子往这边瞅,试图在人群中抓到一个不安分的学生用来杀鸡儆猴,但陆瓒并没有看见,他一门心思在复盘刚才糟糕又失败的自我介绍。
直到台上的校长致辞环节结束,广播内安静片刻,换上了主持清亮的嗓音:
“接下来有请优秀学生代表,高二年级二班宁渲同学上台讲话。”
宁渲?
听见这个名字,陆瓒有些在意,所以抬眸看了一眼。
高二一班的位置离升旗台并不算近,虽然陆瓒视力不错,但也只能勉强看见上面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看见那女生校服很干净,肩背挺得很直,长发梳成利落的马尾,走起路来发梢随着动作一晃一晃,自信又潇洒。
她就是宁渲?
其实前几天陆瓒打完球回教室的时候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就见她跟江白榆站在一起,可他并没有往那边想,后来回了教室才听张乐奇说起这对CP的传奇故事。
这两个人一样优秀,样貌、气质,甚至是第一眼给人的感觉都有种谜之相似,果然是从头到脚都般配。
陆瓒在心里叹了口气,以祭奠自己刚刚正式开始就宣告结束的暗恋。
而后,他看看升旗台上闪闪发光的宁渲,下意识想回头看一眼江白榆,但才刚撇开眼,他余光就瞥见自己身边还站了一个人。
班主任于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到了这里,她看起来挺年轻,最多三十出头的样子,但本人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子,比如现在。
于妙扫了一眼鬼鬼祟祟蠢蠢欲动的陆瓒,压低声音道:
“想干什么呢?再不安分就去后面跟张乐奇一起站着。”
陆瓒一激灵,干巴巴笑了两声:
“错了错了。”
于妙应了一声,后来,大概是为了看住陆瓒,她在开学典礼结束前都再没离开陆瓒半步。
陆瓒在她的监督之下站得板正,也再没心思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被迫认真听完了各种无聊的讲话,又听学生会长在上面宣布了这周的安排,也就是开学考和板报大赛之类的琐碎事情。
那之后,这学期的开学典礼兼首周升旗仪式就算是结束,各班开始有序进楼,被监督着的陆瓒也松了口气,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打算跟着大部队一起回教室。
只不过他这口气并没有松到底,因为很快,他听见于妙在他身边说:
“陆瓒,你稍微留一下。”
陆瓒点点头,乖乖从队伍中出来。
下一秒,身边有人经过,那人套了一件校服外套,路过的时候,他宽松的长袖边缘蹭到了陆瓒的手臂,有些凉,也有些痒。
陆瓒微微一愣,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只瞧见一个干净的背影。
北川一中的校服曾经荣获北川校服选美大赛第一名,就是因为它跳出了校服的蓝白怪圈,在黑白搭配里加了一点红色条纹点缀,所以在一堆大同小异的运动服中显得格外出挑。
当然,陆瓒眼里,出挑的不仅是校服。
少年身上的外套似乎有些旧了,深色的部分因为洗过太多次,所以略微有些泛白。他流畅的肩背线条被校服勾勒出一点,余下的都藏在了宽松的衣料里,显得整个人干净又挺拔。
那时正好有风路过,将他的发丝和衣摆微微带起一些,也是那个时候,他稍稍转过了头。
陆瓒看见他侧脸流畅的线条,头脑有一秒钟的空白。
江白榆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身后,他短暂地和陆瓒对视一瞬,很快就垂下眸,收回了视线,人也越走越远,最终缓缓淹没在了来往的人群中。
他刚是在看什么?
陆瓒不知道。
“出什么神呢?”
就在陆瓒望着往教学楼内涌的人群发呆时,于妙拍了拍陆瓒的肩膀,随口一问:
“这几天在班里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适应的,同学人都很好。”
“那就好。”
于妙点点头。
她跟陆瓒慢悠悠跟在队伍最后,一起往教室走,路上,她打量他一眼,突然道:
“陆瓒,我听说你是搞艺术的?”
于妙的眼神颇有深意,如果要让陆瓒形容,他感觉那一瞬间,自己就像是一块被狼盯上的肉。
听着这话,陆瓒联想到了刚才开学典礼上学生会长提到的黑板报比赛,他突然有点不妙的预感。
因为有个不好的猜测,所以陆瓒的表情十分微妙,但还是乖乖答:
“艺术……可能沾点边?我喜欢摄影。”
于妙看见他那滑稽的小表情,微微弯了下眼,但面上依然严肃:
“既然都归艺术,那摄影跟绘画也沾点边吧,怎么样,黑板报能画吗?”
“别呀。”
于妙果然是这个意思,这让陆瓒有些生无可恋:
“这我真不会,我的字和画都丑得惨绝人寰,让我来可能勉强能拿个第一,倒着数的那种。”
于妙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试试吧,反正一班常年倒一,也不会更丢人。放心,我不让你一个人来,虽然咱班没人能画画,但找个字好看的帮你倒不是难事。你看江白榆怎么样?你负责图和排版,写字的部分都交给他。”
于妙顿了顿,语气软了些:
“就当帮老师个忙?”
“……”
于妙都这样说了,陆瓒可真说不出拒绝的话。
而且……
那个时候,两个人正好走到教室门口。
陆瓒从走廊的窗户往教室里望了一眼,刚好捕捉到教室里的江白榆。
江白榆个子高,又喜欢清净,所以总是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排靠窗的角落。
陆瓒看见他坐在拢起的蓝色窗帘旁边,身上都是灰扑扑的冷色。此时,他鼻梁上架了一副半框眼镜,正低头看书。
“江白榆……”
陆瓒语速有点慢,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话没说完就被于妙接上:
“嗯,就窗帘边坐着的那个,他前几天请假了,你不认识他正常。他是我们理科年级第一,我一点不谦虚地说一句,他会是这届的理科状元预备役。你多和他相处相处,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题也可以多问问他,这孩子不错的,就是个性冷了些。”
“?”
不知道是不是陆瓒的错觉,他总觉得于妙跟他介绍江白榆时,似乎拿出了推销热门商品的架势。
陆瓒有什么话都喜欢直说,所以在短暂犹豫后,他试探着问:
“妙姐,是我的错觉吗,您好像很希望我跟江同学合作哦?”
“嗯?”
于妙似乎有点意外:
“这么明显吗?”
陆瓒点头如鸡啄米。
见此,于妙也不藏着掖着了,她直说: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就是江白榆,毕竟……”
于妙抬眼顺着教室的窗户看向教室最后的那个少年:
“我发现,你很热情开朗,很合群,也很擅长交朋友,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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