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出于考虑, 只跟铃姐他们一道留在车里,目送哥哥跟自家爸妈走远。
蒋麓走了几步转身看他,少年还趴在车窗旁边, 冲他挥一挥手,瞧着很乖。
“再确认一下身份证准考证,”苏峻峰提醒了一声, 看到有镜头在拍, 拿身体挡了一下:“走吧,祝你名列前茅。”
蒋麓快速掠过采访拍照的人群,走到进场队伍里, 遥遥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
他没打招呼,低头翻了下艺考指南书, 安静听广播里一成不变的引导语音循环。
每年, 单是考时戏院的艺考生大概就有两到三万人, 几万人抢几十个名额, 同样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表演系十五个名额,导演系十个,播音系和音乐剧系各二十个, 一切并不简单。
前面有人似乎和保安争论着什么, 队伍迟迟没有前进。
蒋麓插兜瞧了眼周围的其他人, 戴着口罩呼吸出长长的白气。
今天很冷,他穿了件梁妈新买的棉袄,怎么暖和舒服怎么来。
但与之对应的,是许多穿短裤薄衫的考生,努力显示着自己锻炼许久的身材。
这些人里,绝大部分都面容姣好,当网红绰绰有余。
可做演员,不一定要脸好。
真要细数历代影后视帝,业绩过人的,不一定是最漂亮的那个。
甚至仔细挑几张网红的精修照片,可能比剧照要好看的多。
蒋麓从业时间太早,深谙其中的真相。
长得标致,还要肯演。
肯撕心裂肺的哭,肯像傻子一样痴傻的笑。
肯在泥泞里狗一样的爬行,肯变成圣人情人贼人僧人托生的躯壳。
十几岁的同龄人,大多还没解放天性,演不出来这些。
他站在妆容精致的许多人之间,心态反而有些平淡到苍老。
“考试分笔试和面试环节,请跟随标示自行前往场地——”
“复试时间定在十天后,具体时间位置请以手机短信为准,哎哎那个考生,走反了,这边!”
笔试内容事前突击过,做模拟卷的时候正好蒋从水回来了,半信半疑地也跟着做了一张。
蒋麓忙着写卷子,没拦她,还是吐槽了一句:“您学分子物理的脑子,做这种题是不是屈才了。”
蒋从水戴好眼镜在仔细看卷子,没理他。
蒋麓又凑过去,给她递了根圆珠笔:“舅舅之前说,你看见卷子就想试试,我还以为假的呢。”
九十分钟一过,收卷改卷。
蒋从水比他还高二十分,艺术常识均是信手拈来。
直到看完分数,亲妈掩卷叹息。
“是我对你教育不够,这么简单都会错,我反省。”
蒋麓:“……我谢谢您。”
这次再考试,很多新题目是知识范围外的,只能边做边猜。
蒋麓写着试卷,没来由地感觉,妈妈其实也在陪着自己,像那天一样,在一起写卷子。
他的心态放松很多,没注意到自己嘴角挂着笑容。
很快,笔试结束,面试开始。
第一轮需要自我介绍、抽签朗诵加才艺表演,第二轮进行双人抽签表演。
考试厅内热烘烘的,还带着莫名的脚臭味,暖气开得太过。
蒋麓脱了外套挂在一边,被好几个人认出来,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在候场室里,能隐约听见其他人的自我介绍。
“老师们好!我是来自时都艺术附中的鹿仁,我的爱好有听音乐、看舞台剧……”
蒋麓转过身,跟前台老师登记。
负责签到的是本科讲师,冷不丁瞧见蒋麓正脸吓了一跳。
还真是你!
长得挺帅啊,今年拿奖没有?
蒋麓签完名,讲师还在看他,有那么点想要个合影的蠢蠢欲动。
但受于职业素养限制,还是强忍着情绪示意他过去排队。
可恶,好想给姐妹发消息。
刚才蒋麓来我面前签到了!!他真人好他妈高啊!!
轮到他正式上场时,现场的四个考官也是早早看到名字,都有点忍不住笑。
“第809号考生,蒋麓,请做自我介绍。”
蒋麓定睛一看,这里居然还有搭过戏的老师,自己半大小子的时候演他儿子,没少喊爸。
他临时忍着笑,鞠躬喊了声老师们好,正经八百地开始自我介绍。
上场之前,好些人早早发现是他,都凑到了幕布旁边,现在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叫蒋麓,出生于1991年8月11日,四岁当过群演,五岁接了第一个有台词的戏。”
“电影方面,我参演过《致命时刻》、《军魂》、《吉赛特海岸》等一系列作品。”
“电视剧嘛,目前在演《重光夜》,以前的有……”
“好了,不用报菜名了。”
为首的老师轻咳一声,知道侧台的那些考生听完这些得有多羡慕。
一般毕业生,能混出头的实在不多,成为名演员的更是凤毛麟角。
叫他这样已经能拿毕业资格的‘老演员’来参加新生入学考试,完全是走个过场……
“今天有什么才艺展示?”
蒋麓没多顾虑,从旁边接过了自备的九节鞭。
他玩得很花,其实什么都能来一点。
日本刀,唐刀,长戟,长柄钩,这些算常见的类型。
偏门一些的,譬如锤、链、双钩,也能玩得上手。
这其实和年轻演奏家一样,一门乐器熟了,其他乐器上手会很快。
哪怕不能样样精通到演奏级,至少常见的花样都能轻易使出来。
九节鞭挂在他腕上时,好似垂落无声的银蛇,是并无生息的长段金属。
蒋麓抬手一抛,银光跃入高空,再垂直落下时随腕旋摇,抬手便是一个跨跳接点鞭配一个空中翻身,落地时稳到脚步声和鞭声点在同一个拍子上,准得可怕。
老师们面面相觑,颇有些放松地往后坐,知道这家伙是随便露了一手,现场不看白不看。
他的每一次跳跃翻转,已不像是体操或舞蹈系里的技巧动作。
随意,轻快,收放自如,单手翻至半空亦如呼吸一样简单。
而凌厉到触可伤人的长鞭,是如花袖舞扇般能随意驱使的小物件,在少年手中既无重量,也不显操纵之难。
他轻快地像踏着风,反手又是一点,九节鞭舒卷抬升,如挽剑花般倏然收势。
全程下来没出过汗。
“报告老师,我表演完了。”
“很好很好,”老师凑到话筒旁边,跟他开玩笑:“这位同学,感觉你没发挥全部实力啊。”
废话,这么点地方够干嘛。
蒋麓皮笑肉不笑:“不想耽误后面同学的考试,所以表演有限,不好意思。”
老师们看得津津有味,颇想让他再来点。
前面几十个不是街舞就是唱歌的,早看腻了,有些唱RAP的叽哩哇啦也不知道在吼什么。
“那请你抽签朗诵,结束后等待分组表演吧。”
蒋麓照办,抽了一首外国的抒情诗,口齿清晰地顺了下来。
这些都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今天来考试,一半是走流程过关,按着规矩好好考试明年去时戏院读书。
另一半,是想试试看,这里的表演考试有多难。
他喜欢表演,也喜欢挑战难度,今儿刚好碰了个两全。
伴随着第一轮陆续结束,有老师陆续过来安排男女分组,以及表演内容抽签。
题目一共有五个,分别是‘求救’、‘下雨’、‘分手’、‘吵架’和‘退货’。
一个戴眼镜的姑娘被分到蒋麓身边,坐下时有些焦虑不安。
纸条一展开,题目是‘退货’。
他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准备完要立刻上场。
姑娘求了半天分手戏,没想到突然来个这,已经两眼发黑,苦着脸努力回忆艺考老师的建议。
蒋麓接过纸条,随意道:“我演退货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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