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羊是小说虚拟的物种,现场要拍出精灵可爱的效果,道具师试了又试,跟先前黑白梨花树般把真羊假羊全都试了一遍。
最后得出结论,找宠物美容师给绵羊弄造型,修剪吹风弄出圆滚滚的视觉效果。
美容师都剪惯了贵宾博美,哪里剪过羊,愣是对照着神奇宝贝鼓捣了个差不多的。
上一次发动全剧组跟着拍戏,还是帝后结婚的时候。
这次人手严重不足,连后勤部的厨子也被叫了出来。
现场乱糟糟一片,几百只羊咩咩乱叫,造型师吆喝着喊人摁紧了好做造型。
花匠们手忙脚乱地搬蒲公英花,混着草皮铺了好几亩,完事再真的假的一块儿混着弄。
也不知道是谁脑袋一拍,真搞了几只边牧犬过来看场子,试图越狱的好些公羊这才老实下来。
“来来来,先不要管羊怎么样了。”
颜电今天戴了顶小黄鸭帽子,看起来很青春。
“你们两感情戏排完了吗?”
苏沉噗嗤一声,笑道:“皇后就在隔壁片场,你这么说合适吗?”
“可不就是感情戏,”导演叹道:“你看这又是满山的蒲公英,又是雪白雪白的羊,还不是为你们两准备的。”
“蒋麓不是明年要高考了吗,我问你,这个修辞手法是什么?”
“作者卡在这个节骨眼,在两人久别重逢时安排这个场景,暗喻的是什么?”
蒋麓刚好在翻剧本,思考片刻道:“暗喻今天天气很好。”
“你别考了,”颜电用惋惜的目光看他:“要不读个技校吧。”
苏沉跟着一通笑,也被剧本筒敲了下脑袋。
“别笑!哎!我认真的!”
“作者穿插着这么写,立意是啥?你好好分析一下,满分十分啊我跟你说。”
苏沉咳了一声,顺畅道:“用蒲公英的白,云朵的白,羊的白,暗喻这两个人在对方心中的存在。”
“全剧污浊的斗争越多,姬龄和元锦存在于对方的意义越重要。”
“也可以说,他们才是对方心中良善纯粹的代表,所以才用这么多的纯白,来表达他们再一次的相遇。”
颜电听得目不转睛,推了一把蒋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他那是不知道吗,”苏沉痛快戳穿:“麓哥是害羞了,才不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蒋麓把头别到一边,有点拧巴。
颜电俨然发现新大陆:“你麓哥脸皮这么薄?”
“还演不演了,”蒋麓强行转移话题:“先走遍流程?”
颜电眨眨眼:“真害羞了?”
蒋麓:“……”
两人先后去换衣服上妆,场地道具陆续确认就绪。
鼓风机架设在镜头外,会吹起可溶于水的蒲公英絮。
这次苏沉穿的常服,是少有的碧银配色。
剧组为他准备了五款正服,十款常服,六套不同的寝衣。
再站在苍茫草野上时,少年气韵神态都变作了元锦。
他身侧宝马是踏焰良驹,鞍上珠玉琳琅,映得少年眉眸如墨,深沉平静。
遥远处,羊群缓慢散开,随牧羊人一起寻径而来。
“Action!Take One!”
高空无人机飞落而下,俯拍壮观广袤的风景。
羊群叫声欢快,发觉有蒲公英草野时,脚步都快了许多。
在一众簇拥下,牧羊人打扮的姬龄从容出现,遥遥看见了镜头,以及镜头所代表的元锦。
他先是一怔,很快扬起大大的笑容,拍了拍身前的羊,向摄影师快步走去。
镜头调度间,元锦仍站在原地,表情由淡笑转为犹豫,银发任由长风吹开。
这一段两人分开拍摄,为了表达元锦的情绪,两台机子是绕着苏沉原地旋转,找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等分段拍摄结束之后,才正式要拍对手戏,把两人的猜测讲述清晰。
正要往后拍,导演忽然喊了停。
她有些费劲地穿过拥挤的羊群,走到羊群中心的两个少年面前,摆摆手道:“情绪还是不太对。”
“你知道吗,这种心里都藏有猜测和秘密的感觉,其实很难表现。”
这种时候,导演就像粘合剂一样,要把两个人拉到同一个情感状态上。
哪怕是再好的合作伙伴,也很难完全同步,都是猜测着演。
“我说,蒋麓,你跟苏沉握个手吧。”
两个人皆是一愣,同时问道:“什么?”
“握手?跟他握手?”
“而且不是一只手。”导演也不废话,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两个人的两只手,让他们双手交握对方。
“像这样,对,握紧。”
颜电拍了下巴掌,很是满意。
“好好感受一下,现在握住对方双手,你是什么感觉。”
……还能是什么感觉!
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两,而且还是看他们两当众像幼儿园小孩一样手拉着手!
蒋麓拧着眉毛没说话,这一刻感受违和又清晰。
他从来没有握过苏沉的手。
没有想到,会这样软,这样轻。
明明本能地想要松开,又因为这种奇异的温热感觉,好像还可以继续下去。
苏沉任由他握着,一半有点走神,脸颊发烫。
一半又努力跟上导演的思路,理解她想让他们两感觉什么。
“其实有点不好意思,”他直接道:“你也知道,我们一般不这样。”
颜电击拳道:“就是这样,就是要这个感觉!”
“你们本来要演的那些情绪,原模原样的继续演,发怒也好,愧疚也好,那些都OK!”
“在那些基础上,还要再加上这个——罕见又别扭的,两个人都有点生疏笨拙的,吵架和亲近对方,现在明白了吗!”
“那再牵会儿,”蒋麓懒洋洋道:“给他个机会,好好感受一下。”
他发觉苏沉耳朵尖微红,又笑起来。
“沉沉,哥哥的手暖和么?”
苏沉拿眼睛瞪他。
去你的吧。
第97章
镜头对准的前一秒, 天上有野鸟振翅飞过,发出悠长的鸣叫声。
姬龄仰头看着,像是从未这样放松过。
他过去几年过得太神经紧绷, 在生死暗算里殚精竭虑, 极少有过如今的惬意。
有时候, 将军还不如一介牧羊人。
再往前看时,远处多了一个人影。
姬龄吹了声长哨示意羊群继续向前, 视野随着距离缩进不断清晰。
他初时以为是官吏前来迎接,但看得越清晰,越与记忆里曾经的影子重合。
元锦立在良驹一侧, 站在长风吹拂而过的草野里,看着他和羊群不断靠近。
在京畿长途跋涉的羔羊终于发觉前方有大片的蒲公英花野,登时加快脚步小跑过去, 争先恐后地大口饱餐。
先前拢聚的淡白色块如水帘般分散开, 在他与他的身侧徘徊来去,如挥之不散的云。
姬龄弯腰摘了一朵蒲公英,随口一吹, 目送细小雪芒飞散至天际。
没有随行队伍,也没有任何旁人的存在。
现在他们四目相对, 是君臣, 还是朋友?
该说一句, 陛下亲迎, 臣下不胜惶恐。
还是笑一笑,说你还舍得出来见见我?
他揣摩着此刻眼前人的意图,元锦淡笑, 反问道:“用想这么久?”
“错了会掉脑袋么?”
“会吧。”元锦倚着马, 抱臂看着姬龄, 一时间想说的话有很多,仍静默着,想看他的反应。
“叫惯了陛下,临时想改口,我自己都不太习惯。”
姬龄又道:“我这一路,并不太平,好在终于到了。”
“我看到了。”
我一直看得到。
哪怕你远在昉都,又或者在风浪间极力掌舵,我在睡梦里都能亲眼目睹。
你忠诚,正直,从未有半分背叛我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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