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枕头倏地朝自己飞过来。
隋让下意识抬手接住。
“滚!”汤诚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转身就将卧室的门一关。
隋让愣在原地:“!!!”
另一边,汤与绵把卧室门打开,小声:“隋让。”
隋让看看手里的枕头,再看看汤诚紧闭的房门,又看看汤与绵眉开眼笑的模样。
懂了。
*
“你今晚睡外面。”汤与绵跪爬在床上,一边将软枕乖乖摆好在床头,一边说道:“我睡里面,被子我都已经给你抱过来了。”
隋让手反撑在书桌上,眼含笑意地盯着他。
汤与绵弄好后,扭头,一愣。
“你,你看我干嘛。”汤与绵不由磕巴了下。
“没什么。”隋让淡淡笑了笑,随即走过去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感受了下,然后说:“绵绵的床真暖和。“
汤与绵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他去把卧室的灯关了,然后又把书桌灯打开,光鲜调到最暗,这才摸索着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两人各自裹着被子,借着微弱的光互相看着彼此,仿佛回到了百合日升的那天晚上。
“吃了晚饭后你拉着你哥进来就是说这件事啊。”隋让调侃道,“怪不得他出来后那双眼睛能刀人。”
汤与绵眼睛完成月牙儿,大概是今晚汤诚没有打扰他们,他也忍不住给汤诚说两句好话:“我哥他其实人挺好的,就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我们吧。”
“他很关心你。”隋让说。
汤与绵轻轻哼了一声,不可置否。
隋让低声:“他这两天还问了我很多事。”
“嗯?”汤与绵一下来了兴趣,眼睛亮晶晶的:“你们也聊天啊,我以为你们一句话都不说呢,你们聊什么了?”
隋让笑,逗他:“说你看起来很乖,其实私底下凶巴巴的,让我保护好自己。”
汤与绵蹙眉,板起面孔:“他在造谣我。”
隋让眼睛一点点弯起来。
“你觉得我凶吗?”汤与绵脑袋往前,定定盯着隋让,认真问,“我不凶吧。”
他问这句话的表情语气很太严肃,导致那双眼睛睁得圆圆的,再加上刚洗完头,发型也软趴趴贴在头上,显得有点平,越看越像一只小兔狲。
隋让看了几秒,实在没憋住笑了出来。
汤与绵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你刚在逗我。”
隋让笑出浑沉的胸音,随即轻咳一声,正色道:“没。”
隋让收敛住笑,昏黄的光线下,显得那双眼睛很深情。
“不过,”他轻声:“他确实和我说了一点关于你的事。”
汤与绵眨巴眨巴眼,在隋让的注视下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轻松愉快一点点消退了,眸光闪了闪,愣了几秒,才若无其事扯扯嘴角:“……哦,他话可真多啊。”
隋让没说话,过了片刻,低声:“是我主动问的。”
汤与绵没应。
“他只透露了一点点。”隋让说着,把手从被子里伸过去,钻进汤与绵暖融融的被窝里,摸索着抓到他的手。
那只手攥得紧紧的,隋让轻轻揉开他的手指,握住。
汤与绵指尖无意识瑟缩了下,因为他背对着光,脸庞陷在黑暗中,看不见表情。
只能感觉他整个人绷得很紧,也能感受到汤与绵对谈及这件事情的抗拒。
房间气氛莫名有些僵持。
良久。
隋让先打破沉默:“绵绵……”
“隋让,”汤与绵打断他,“我不想说。”
隋让低声:“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事情。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父母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离婚了。”
汤与绵愣住,看向他。
“他们是闪婚闪离,”隋让自嘲地笑了笑,有种自揭伤疤的爽快似的。
他缓缓说:“我妈是事业心很强的女人。据我小姨说,她还在月子期间就在忙着视频会议,一年两次出差,一次出差半年,没时间管我,所以我刚出生那会儿是我小姨带着我,小升初那几年也一直住在我小姨家里,等我上高中的时候我妈把我接回了家,之后她回来看我的次数才多了些。”
汤与绵没接话,但是被子底下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却死死紧扣着。
隋让:“我不了解我的……父亲。”
“父亲”两字被隋让说得很别扭,也很陌生,汤与绵猜他是想说“爸爸”的。
可能从来没有学习过那两个字的发音,所以不知道怎么平静地说出来。
“我小时候看过他的照片,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照片中他很帅气,穿着也很考究,就是感觉他不太像我父亲。不过——”
隋让停顿下来,他胸膛起伏一瞬,缓缓地吐了口气。
半晌,才又出声,这次声调显得轻松而平静:“我倒也没有觉得失去什么,好像他不存在的生活才是我真正的生活。”
静静听完这一番话后,汤与绵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绵绵,”隋让语调很轻,他问:“你现在还会觉得我很完美吗。”
汤与绵张了张嘴:“……”
隋让看着他,眸光落在他的脸上,慢慢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但是那些伤疤并不代表什么,而且那些不快乐的事也迟早会过去的。”
不快乐的事迟早会随着时间过去的。
真的会过去吗?
汤与绵闭了下眼睛,阖上的眼皮遮住了自己的情绪,吞咽了口唾沫,狠狠地压住心口泛起的那股酸涩,才慢慢睁开眼,开口第一句话是:“那天你上楼我就知道你迟早会问我的,但是你来陪我我又很开心。”
隋让喉结滚了滚,他一把掀开被子,钻到汤与绵的被窝里,将人珍惜地揉进怀里。
他的动作言语间俱是心疼:“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
“不用道歉。”汤与绵摇摇头,他把脑袋埋在隋让胸膛,有种莫名的安心。
房间重新陷入静谧。
两人挤在一床被子里,像两只互相依靠取暖的小鸟。
“我哥给你说了多少我的事。”汤与绵声音轻飘飘的。
隋让:“只说是因为车祸。”
汤与绵手忽然紧紧扣住隋让的背,如同搂抱着一根浮木,呜咽道:“我以前不恐惧人际关系的,我很爱交朋友。”
脆弱颤抖的声音让隋让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揪了一把,很堵,也很难受。
他抬起手轻轻抚着汤与绵的背,心疼中又带着某种坚定:“会过去的,汤与绵,现在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因为切身体会过寄人篱下的生活,所以深知这种日子有多么难捱。
内心深处的空缺永远不会因为他人的关心而被填满,只会愈发孤独,逐渐地沦为边缘人。
“相信我好吗。”隋让温声说:“我们都会慢慢好起来。”
汤与绵抬起头,眼里有若有若现的水光,他张张嘴:“会吗?”
隋让抚住他的脸,温柔地亲了下他的眼睫:“一定会。”
朦胧的光线中,隋让的眸光温和而暗藏力量。
他看着怀里的人,轻声说:“那一天不会太远。”
“……嗯。”
许久,汤与绵也很轻地应了他一声。
他被隋让这么抱着,感觉浑身都洋溢着温暖。
也许是得知到了隋让的事情,这让他离眼前这个男生更近了些。
汤与绵忽然想起隋让问得那句“在你眼里我还完美吗?”,刚才他完全沉浸在隋让过去的往事中,没来得及回答。
于是他忍不住小声说:“隋让,你很完美。”
他说完,就不好意思了,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可这是汤与绵的真心话。
美玉微瑕,因为瑕疵所以才更加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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