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实际上他不能入眠,脑海里始终有根弦在紧绷着,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这种紧张的神经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他见到徐医生。
徐医生给许因做了测试和检查,方世灼始终在他身后,尽可能地让许因感到安全。
等做完检查,徐医生写了个药方:“先继续按上面的疗程吃,现在唯一能稳定病情的方法,也只有药物了。”
方世灼接过药方,转身递给许因:“阿因,你先去外面等我下,我想跟徐医生单独聊聊。”
“好。”
许因的情绪比昨天稳定了很多。
等他走后,徐医生让他坐:“他很依赖你啊。”
方世灼有些拘束:“是有点。”
“但这对他的情况来说,不是好事。”徐医生说,“我昨天说他的情况比抑郁症要更复杂,其实他是双相情感障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躁郁症。”
“躁郁症?”
“对,所以抑郁只是发病的其中一个表现。”
方世灼在脑海里搜寻着,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相关认知,更不知道躁郁症是怎么一回事。
徐医生接着说:“另外一种表现是狂躁期,通常表现为话语增多,情绪兴奋,性欲旺盛,特别爱表现自己,精力充沛的时候甚至可以好几天不睡觉。”
方世灼听着,隐约和某几天的许因对应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你们具体是什么关系,有没有生活在一起。”徐医生思忖了两秒,“如果在一起生活的话,应该能注意到他这些症状。”
“有过。”方世灼从回忆中抽身,“但我当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他心情好。”
这对于医生来说已是司空见怪:“很多患者家属都是如此。”
“那许因的病,是怎么引起的?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方世灼问,“可能在一两年之前,他就有这些倾向了。”
徐医生看了眼病例:“其实他已经在我这里看了三年了,这算一种精神疾病,诱因有很多,不过许因的情况,我推测是遗传加上外部刺激。”
“遗传?”
“对的,他妈妈曾经跟我说过,他父亲的精神也有一些问题,虽然不是躁郁症,但有很强的暴力倾向。精神疾病的遗传概率是很高的,尤其是男性。”
“当然了,他发病需要一些外部的诱因,可能也和他父亲有关。”
方世灼知道他父亲是个很极端的人,也听许因的朋友说过,但没想到他对许因的影响如此之大。
那个曾经给了许因生命的男人,又以另一种更残忍的方式,在某种意义上剥夺了他的人生。
方世灼深吸一口气:“那他现在的情况,有没有好的治疗方案?”
“目前只能用药物来稳定。”医生扶了扶眼镜,“其实他的情况不是很严重,就我见过的病人里来说,只能算轻微程度,长期服药是可以稳定病情的,不过他总是私自停药,导致他的病情一直反复。”
私自停药?
既然药物能稳定病情,能够让他和正常人一样,那为什么许因要私自停药?
他不是那么任性的人。
正想着,他听见医生问:“对了,方不方便问下你们的关系,既然你们一起生活,我想再多了解一些他的病情。”
方世灼淡定地说:“我是他爱人。”
倒是医生很是意外地“啊”了一声,不过很快又回归到正题:“他上次出现躁狂期是什么时候?”
方世灼想了想:“大概一个月前,我不太确定算不算,不过那两天他比平时都更活跃,有点兴奋,睡觉时间也比平时少。”
还有,性欲……特别旺盛。
医生记下来,又问:“抑郁期呢?”
“最近只有这一次,上次是在十一。”也就是他和薛袁出去那次,“平时他在学校,我不清楚在其他时候是不是也发作过。”
医生叮嘱:“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平时注意不要让他受太大刺激,环境尽量安静些,这种病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好。”
“那先这样,你记得提醒他每个月都务必要来复诊一次。”医生递给他一张名片,“这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事随时跟我联系。”
方世灼接过,说了声谢谢。
第67章 永远(完结章)
离开徐医生的办公室,许因正坐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等他。
他穿着件黑色工装外套,把拉链拉得高高的,一直遮住下巴,正低着头无聊地玩手指。
方世灼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走过去牵起他的手:“走了。”
医院人很多,整个走廊都是拥挤的。许因开始有些局促,但被他这样拉着,似乎也无所畏惧了。
他们穿过人群,走下楼梯,一直走到医院楼下的小花园。
许因把拉链拉低了些,问:“你们说什么了?”
“问了点你的情况。”方世灼这才松开手,“徐医生说你私自停药,是怎么回事?”
许因的眼神有点慌张,想要逃避。
“告诉我。”方世灼逼迫他看着自己,“我们说好的,有事一起面对。”
许因面露苦色:“那些药,副作用很大。”
“嗯?”
“我没有骗老师。”许因如实说,“一开始吃的那个药,激素性很强,我吃了两个月,体重到了一百七十多,后来就不敢吃了。”
方世灼隐约想起来,很久以前他问许因为什么休学,许因骗他说是车祸,还吃了很多激素的药,导致体重太胖不敢来学校。
他还以为只是随口一编,用来哄他的理由。
“后来我找医生换了药,加上运动体重慢慢下去了,后来我也一直在服用。”
许因真诚地看着他:“可是这个药也有副作用,吃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感觉自己反应变慢了,有时候别人说话会反应不过来,记忆也没以前好,总是忘东忘西。”
“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年龄大了,上网查了之后才知道是药的副作用。”他说,“尤其是高三那段时间,我总是跟不上老师讲的内容,反应也比其他人迟钝,最痛苦的是,我背东西变得很慢。”
以前只要背三四遍就能记住的单词,现在他要背七八遍甚至更多,背课文也变得异常困难,尤其是很长很长的文言文,他比以前多背好几遍都记不住。
他被深深的无力感拖进深渊,也是这时候,他主动停了药。
一开始都很正常,半个月过去了都没有事,就在他庆幸自己可以停药的时候,他病发了。
狂躁和抑郁交替折磨着他,这比背不过课文痛苦百倍,没办法,在医生的建议下,他只能继续服药。
可继续服药,就意味着副作用。
一边是深渊,一边是沼泽,他没有选择。
他在深渊里挣扎着,抵抗着病魔和药物的副作用,方世灼是照进来的唯一的光。
幸好,他抓住了他的光。
“最近要期末考试,我以为暂时停药不会有事。”许因问,“我是不是很任性?”
方世灼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如此。他从没想过,许因的高三竟是在如此水深火热中度过的。
他每天老师老师的喊,黏人得不像话,夏天的第一口西瓜尖都没他甜。自己有时还会开玩笑嫌他笨,讲过的题还做不出来。
他把所有的美好都给了自己,独吞背后的苦楚。
“这不是你的错。”
“真的吗?”许因巴巴望着他,“那老师不会再怪我了吧?”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方世灼眼眶有些湿润,上前一步抱住了他,“这样我才能早点拥抱你。”
许因难过地说:“我不该瞒着你,可是我怕你知道了会不喜欢我。”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方世灼笑着问。
许因纠正:“是不相信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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