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因还是没吭声,看上去很颓丧。
方世灼看了眼时间:“不早了,等会儿没车了。”
他转身往地铁口走,走了两步,听见许因在后面问:“那你会去找别人吗?”
方世灼只是站着,没回头也没回答。
许因看着他的背影:“别去找别人好吗?”
方世灼转头看了他一眼:“快回家吧。”
他不会答应许因什么,也不可能给他回答,何况有些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这个圈子一点都不干净,但方世灼也并非那种随意乱来的人,分手之后的一年半里,他从来没想过跟人去约,一是觉得不干净,二是没必要。
但那天在酒吧里遇到许因,他忽然就想试一试。
他看过挺多人,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在那些狡猾的、虚伪的、世俗的人群里,许因很干净。
也许是酒精上头,才让他的内心变得大胆,想冲破内心的藩篱。
说不清是否是他主动的,他只是坐在那里,晃着酒杯,看了一眼许因,许因便向他走来,问他要不要试试。
那只是家普通酒吧,不是gay吧,但同种属性的人之间仿佛有一种磁铁,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就能轻易分辨对方是否是同类。
方世灼很难把那天的许因和如今这个穿着校服,乖得一声不吭的许因联系在一起。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那天不要去酒吧。
当然,他更希望许因不是他的学生。
回到家已经十点钟了,自从上班之后,方世灼的作息已经变得很规律,尤其是有晚自习的时候,基本回家洗个澡就要睡了。
他冲完澡出来,吹干头发,随手拿了本书靠在床边酝酿困意。
是本很无聊的小说,方世灼已经把开头看了三遍,不出意外他会在第十页开始有困意,然后勉强看到第十五页,放下书睡觉。
但今天的睡意来得很迟,已经看到了二十几页,都没有一点想睡觉的意思。
他只好强迫自己放下书,关了灯躺下。
没几分钟,手机在床头亮了一下。
因为职业原因,方世灼的手机基本是二十四小时开机,也不设睡眠模式,怕学生或家长有事不能及时联系到自己。
是条微信。
许因发的。
【我不想结束。】
第3章 试卷
记得以前在培训的时候,他被问到过类似的考题,如果学生对你有好感或表达爱意怎么办?
说实话,方世灼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对方还是个男学生。
当然,许因可能并不喜欢他,只是想保持那样的关系。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方世灼躺在床上,看着那条微信,想着当年自己给出的答案。
在这道题面前,似乎所有路都是死胡同,只有一条路行得通,那就是冷处理。
这是当时方世灼给出的答案,现在他依然是同样的答案。
生活不是电视剧,没那么多浪漫可言,他不能顺着许因走。
只是具体应该怎么做,谁也不能给他标准答案。
方世灼作息规律,平时很少熬夜,睡眠质量向来很好,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昨晚失眠了半晚。
不仅是因为那条微信,还有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好在第三节 才是他的课,学生比他更加昏昏欲睡,一个个垂着头无精打采,还有偷偷打哈欠的,手撑着脑袋已经闭上眼的。
方世灼用力敲了敲黑板:“这节课的内容很重要,都打起精神。”
垂着头的那几个终于肯抬起头来,连连打哈欠的也把哈欠憋了回去。
这个年纪正应该是意气风发、精力充沛的时候,怎么每到他数学课一个个都跟蔫茄子似的。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没精神,比如那几个数学成绩好的,再比如,许因。
从他走进教室的那刻起,许因就在盯着他,即使在方世灼背过去写板书的时候,他也能感受到身后那束炽热。
已经半节课了,许因的目光从没在他身上移开过。
这般直白的注视,让方世灼无法忽视,却也无法直面。他只能想,许因是在认真看黑板,与他无关。
许因是看黑板,在数学课上,他比任何其他课都更认真。可方世灼只是往那里一站,就轻易夺走了他所有注意力。
那双手很清瘦,骨节分明,拿着粉笔板书时,叫人一刻也移不开目光。
还有后颈上那颗浅褐色小痣,是他刚刚才发现的,在衬衣领口偏上一厘米的位置,会随着抬头和低头的动作时隐时现。
他很喜欢方世灼身上的痣,像雪白宣纸上不留心滴下的点墨,本身就是一幅画。
这样的痣,方世灼的后腰上也有一颗,那天许因吻了很多次。
“把课后第二题写一下,等会叫位同学上来讲。”方世灼翻过页道。
大家都纷纷低下头开始做题,许因也暂时收敛了目光,翻开课本找到那道练习。
五分钟后,方世灼找学生上来做题,而许因笃定他不会喊到自己,因此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教室里前所未有的安静,所有人都几乎屏住了呼吸,方世灼的目光巡视一圈,叫了第三排的某个男生。
他站在讲台上,下面一览无余,自然能感受到来自最后一排的明目张胆。
可忽略和无视,正是冷处理的第一步。
就像那条他不会去回复的微信消息。
更何况,他笃定许因这节课没听懂,那道练习不可能做得上来,没必要浪费时间。
等这漫长又煎熬的四十五分钟结束,学生们如释重负。
下节是体育课,一下课男生们就拿着篮球足球下去了,女生们也结伴去器材室借器材,生怕被其他班先借走,教室里一下子没剩下几个学生了。
方世灼本想让课代表把试卷给许因,但他的课代表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还有几个学生,许因也没走,方世灼故意把东西收拾得很慢,想等许因离开后把试卷放到他桌上。
他甚至先去水房洗了趟手,把粉笔灰一点点冲下去,再回教室时,教室里只剩下了许因一个人。
方世灼呼了口气,拿着试卷走到他面前:“抽空把这张卷子做完给我。”
许因接过,看了眼试卷,又抬头看向他。
方世灼有些不自在:“有问题?”
许因把卷子放在桌上,问:“老师,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他没想到许因会问得这么直接。方世灼以为,在成年人的世界法则里,不回消息其实也是一种回复,意思已经很清楚。
他忘了许因是个还在读高中的成年人。
“你想让我怎么回?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方世灼说。
“那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了呢?”许因追问,“等我毕业,等我不是你的学生,也不行吗?”
方世灼语气坚定:“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
方世灼想了会儿,很认真地说:“你太小了。”
许因无辜地眨了眨眼:“老师,你这样说很伤人的。”
方世灼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的歧义。
他只好尴尬解释:“呃,我是说年龄,你年纪太小了。”
“可之前我们明明相处得很愉快。”许因失落,“老师,我很让你讨厌吗?”
“不是,你不讨厌。”方世灼耐心道,“但这是两码事,班上的每个学生我都不讨厌。”
许因回味着他话里的意思,问:“可是也不喜欢我,对吧?”
方世灼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来话,感到前所未有的头疼。
这个问题太有技巧性了,好像他怎么回答都不合适,喜欢不能说,不喜欢也不能说。
“我知道了。”还是许因帮他解围。
他站起来,眼睛里倒映着窗外的树影和光,对方世灼说:“但是老师,别给我判死刑。”
他明白方世灼的顾虑和为难,他们的关系只有交给时间。
而他,也会有长大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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