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周狄妈妈忙解释,“宣宣可能看你一直没来,有点儿坐不住,在台阶上磕了一下……也怪我没注意。”
“没事阿姨。”连萧笑笑,想起老爸平时对他的态度,“又不要紧,磕一下长得快。”
丁宣的膝盖确实不严重,就翻了层油皮,有点儿渗血。连萧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这种小伤动不动就有,翻个墙都能蹭出一块。
但说是这么说,丁宣浑身的皮肉实在太细了,这伤口磕在他身上,比磕在连萧自己腿上还不得劲儿。
更别提这一下是因为什么磕出来的。
“疼吗?”他朝丁宣膝盖上吹两下,搓搓他软乎乎的小腿肉。
丁宣不吭气儿。
他眼睛一直跟着连萧的手走,一眨一眨的,就这么看着。
第78章
连萧以为是因为他来接晚了,丁宣心里毛躁,又磕了一跤,所以六神无主似的迷迷愣愣。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哄,先把丁宣抱去屋里处理伤口。
丁宣刚才不愿意进屋,非在外面等他。连萧把他抱在小桌子上坐着,亮堂堂的灯光往下一照,发现丁宣这一跤磕得还是有点儿重。
除了已经擦破的那块皮,伤口周围的一小圈也有点儿冒紫,皮肤底下沁着细细的瘀血。
“哎哟。”周狄妈妈心疼坏了,“还是去卫生所让医生包一下,宣宣是直接磕在台阶棱上了,也不知道碰没碰着筋膜。”
“应该没事。”连萧还是往轻松了安抚她,“马上我带他过去。”
“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叫疼呢?”周狄妈妈越看越难受,轻轻叹了口气,在丁宣脸上摸摸。
新家的卫生所不如以前在筒子楼方便,以前下了楼就能到,现在的还得过两条街。
周狄妈妈剪了块纱布给丁宣遮在伤口上,连萧出院门看眼方位的功夫,他又从桌子上出溜下来,要往外跟。
“哎,”赵晨晨站在旁边忙拦他,“别乱跑宣宣。”
丁宣不理她,耷着眼往旁边晃晃,绕过赵晨晨找连萧。
一条腿刚迈出门框,连萧就迎面一托,把他从地上抱起来,然后扭头继续问周狄:“是过了红绿灯往左吗?”
“我带你过去。”周狄说,“在巷子里面,有点儿偏。”
“行。”连萧点点头,就这么抱着丁宣去卫生所。
丁宣虽然个头小,但再小再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也有这个年龄该有的分量。
连萧平时抱他一下不费事,但要托在怀里走两条街,他不怕重,别人看着都费劲。
“背着也行吧?”赵晨晨跟在后面扯了下连萧。
“你回去吧。”连萧没接她话,避开丁宣的膝盖把人往上托托,“天黑了。”
赵晨晨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前面带路的周狄回头扫一眼她,连脚都没停,扭头继续往前走。
“行。”赵晨晨知道自己再跟也只能添乱,杵在原地看着连萧他们过完马路,抿抿嘴去拦车。
“你干嘛去了?”斑马线前等红灯的时候,周狄又问了连萧一遍。
“看电影。”连萧盯着对面的跳字牌,丁宣圈着他的脖子,头发丝扫得脸痒痒,他用下巴抵了抵丁宣的头顶。
周狄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
“本来想看到五点半就出来,”连萧解释,“结果看忘了。”
周狄没说话。
等绿灯一跳,俩人过完斑马线,他才突然又开口说:“周妙妙就这么没的。”
“谁是周妙妙。”连萧顺嘴问了句。
问完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有些错愕地转头望着周狄。
“我妹。”周狄没看他,平静地目视着前方。
除了两年前被连萧逼问出来的那回,周狄一直没再主动提过他妹妹。
不止他,周狄妈妈也是。
连萧从没听周狄妈妈表达过她有一个去世的女儿,她很少提,少有的几次说到,也都是以“我女儿以前如何如何”的句式。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也很平和,就是任何一个妈妈随口提到自己孩子的状态。
如果不是先从周狄那里知道,连萧根本不会想到她口中的女儿已经不在了。
二光有好几回看着这母子俩好奇得不行,私下里跟连萧叨咕,说感觉周狄和他妈互相都不怎么多说话,是不是一看见对方就能想起来那事儿?
连萧想不出答案。而且他一想到周狄妹妹的事,就总下意识往丁宣身上代,这感觉很不好,就让二光少打听。
但今天周狄主动说了这么句话,已经由不得连萧不打听了。
“她怎么……”张嘴说了半句,他望着周狄还是说不下去。
“她喜欢鸽子。”周狄说。
“啊。”连萧轻轻应了声。
“以前我家住在独栋的小楼,三层,楼顶有个天台,那一片都是这样的房子。”
周狄毫无起伏地继续说。
“有个邻居养鸽子,每天早上六点五十,和下午五点半会放鸽子,周妙妙每天到了那个时间,就必须要去天台看。”
“她会站在客厅里数秒针,不能早也不能晚,必须在秒针指到12的时候上楼。否则她就叫,往地上倒,用指甲挖自己的脸。”
“她脸上从来没有一天是干净的,从来没有,每一天都会有新的血道子。”
“不管把她的指甲剪多短,还是给她戴手套,她都有办法把自己挖烂。”
连萧想象着那个画面,抱着丁宣的胳膊又收拢了些。
“她还尿床,每天都尿。”
“每天早上我妈领她上楼,给她晒被子。下午我放学早,就要带她去看鸽子,收被子。”
“从我二年级到六年级,每天都是,就算下雨下雪,别人不放鸽子,她也必须上去待着,我和我妈就必须陪她待着。”
“每天我看她在天台上学鸟扇翅膀,仰脖子看鸽群,我就忍不住想,如果她从天台上摔下去,是不是我和我妈就解放了,是不是她也解放了。”
“有好几次,我真的很想把她推下去。”
“每次这个念头冒出来,我自己都害怕我自己。”
说到这的时候,周狄的声音低了很多,语调仍然没有变化。
连萧已经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脑子一团乱,只能沉默地等着周狄继续往下说。
“那天我特别特别不想回家带周妙妙,不想看见她稀巴烂的脸,我觉得再多跟她待一天我都会疯。”
“我就在学校写作业,想假装忘了时间,忘了她要看鸽子。”
“但我没忘。根本忘不掉,我就坐在那,看着班里的表走到六点。”
“六点半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开始心慌了,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真不知道怎么了,我明明想回家,就是坐在班里没动。”
“就那一天。”
周狄在黑麻麻的巷口前停下来,扭头盯着连萧,昏暗的路灯照得他半明半暗。
“周妙妙没钥匙,打不开天台的锁。她从围栏外面往里翻,脑袋砸在院里的花坛上,整张脸都破了。”
“她乖的时候明明很可爱,眼睛好看,像丁宣。”
丁宣的脑门贴在连萧肩头上,转过脸看看周狄。
连萧的太阳穴不受控地“嗡——”一声,摁了把丁宣的后脑勺。
“她是被我害死的。”
周狄也看看丁宣,接着往里走。
“我现在每天都会梦见她,每天都会。”
“每天睡醒我都恨不得我真的在做梦。我做梦都想带周妙妙去看鸽子。”
连萧从来没发现,呼吸竟然也可以是这么费力的一件事。
二光和他假想过一百种周狄家的情况,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是这么个经过。
周狄在他心里的形象瞬间复杂了起来,连萧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喉管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捏得死死的。
“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连萧。”周狄在卫生所门前停下,嗓子突然变得很沙很哑,“算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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