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几颗石头突然猛掷过来,却没能激起严焕朝脸上任何表情变化,依然平静无澜,他又将问题扔回去:“你觉得呢?”
遍地都是些不肯说真话的老狐狸,一个赛一个狡猾。
方沐风嘴角扬起一抹讥笑,也懒得再跟拐弯抹角了,他细长的手指在自己和严焕朝之间划了一道弧线:“你—想—上—我。”
他连疑问语气都省掉了。
“我是挺喜欢你的,但不仅是性的层面,”严焕朝闻言竟然笑了出来,他坦然承认如实奉告,“星传出了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丑闻,整顿是迟早的事。这部戏是你自己争取的,演不好导演有权将你换下来,而今后能爬多高全看你的造诣。”
这个男人睫毛细长浓密,映衬得一双天生多情的眼不管看向谁,眸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意味。哪怕他此刻恬不知耻地认了自己对方沐风的图谋不轨,也认了在背后操纵着他的路。
方沐风倒吸一口冷气,看见严焕朝又笑了一笑,目光不掩戏谑的意味:“只要你不想卖,没有人可以逼得了你,还是你觉得你能被瞧得上的只有这张漂亮的脸。你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
“我要回去。”方沐风眉头紧锁,撂下这句话就起身走向门口,不想跟严焕朝再单独待下去了。
上辈子是严景山包养,这辈子是严焕朝想潜规则他。不对,搞不好前世对方也存了心思,只是苦于没机会实现而已——横竖他是怎样都躲不过跟这对叔侄的孽缘了。
意外重生后,方沐风确信自己是不想重蹈覆辙了,但前世深刻地爱过恨过,不是说忘就能忘得一干二净的。累积起来的那些回忆和感情就搁在心里头,太沉了,哐哐地撞击着胸膛,那吓人的回响时不时会侵扰他的夜梦。
方沐风在车里闷得越来越难受,他扭头望向车窗外,世界灯火璀然,他内心却黑沉幽深。
他喝了不少,脸走个路也得人扶着,加上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贸贸然走出去只会被记者偷拍大做文章,最后不得已上了严焕朝的车。
黑色宾利一路向郊区奔去,七拐八绕了半小时,进入一片高档别墅区,是他重生后醒来的地方。
车停了,他迟迟不肯下车。
严焕朝拉开车门,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住的地方离得远,今晚就在这里将就,明天送你回剧组。”
“不,我说我要回去。”方沐风沾着满身的酒气和秽物,心头也积着怨气。他脑袋已经无力思考问题了,晕晕乎乎的,唯独记着要跟严焕朝作对。
严焕朝只当方沐风醉了,伸手给他解开安全带,拉起他的手腕的时候,方沐风却突然疯了似的推开他,大喊道:“别碰我!”
这一声满是显见的抗拒和厌恶,驾驶位上的赵清一向来克制安分,从不管不该自己管的事情,此刻也惊得不禁回头看了一看。
严焕朝不以为意,蹲车门前与方沐风平视:“我要的是你情我愿,既不会乘人之危,也不会强人所难。”
方沐风却对他的话置若未闻,依然犟头倔脑地自说自话:“我说我要回去,我恶心你!你跟给我下药的陈益,还有想迷奸我的应向秉有什么区别?伪君子!”
他火焰越烧越旺,话也是越说越重,听得在场的第三人赵清一直冒冷汗。他从严焕朝出道不久就一直跟着,就没见过有谁敢对严焕朝说这样的重话。
严焕朝却依然平静,又一字一顿地重复问道:“你确定不下车?”
方沐风双目灼灼地直视严焕朝,从眼神到头发丝都冒着讨人嫌的犟脾气,摆明了要借酒行“凶”,在车座上赖着不走了。
可他到底没能一犟到底,这架势没维持超过三秒钟,严焕朝突然将他横空抱起,大步向别墅里走去——方沐风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像一枚笨重的炮弹沉入了水底。
这天杀的将他抱出车外,然后直接扔室外的泳池里了。
温热的水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几乎冲坏了他的视网膜和耳膜,他本能地大喊,却是结结实实地呛了一大口水。几经挣扎,才从水面浮起来,趴在泳池边缘大口喘着气。
“清醒一下。”岸上似乎传来严焕朝的声音,方沐风耳朵里灌了水听不真切。
胸膛又被撞得哐哐作响,又是那可怕的回响。情绪累积到了顶点,压抑得快把他逼疯了,终于在此刻火山爆发了。他突然发疯似的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像极了在自我拉扯。
情绪如洪水缺堤越发放肆,他毫无顾忌地大喊大吼,狠狠拍打水面激起水柱,势要将自己内心的种种不忿、不甘心与不痛快一泄而出。
严焕朝在池边面无表情地旁观,偶尔能从那小疯子的叫骂中捞得一两句骂他的。
骂他老狐狸不检点,骂他为老不尊,反正都不是好话。
赵清一没见过这阵仗,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上前试探道:“严先生?”
他自认对严焕朝性情和生活可谓相当熟悉,却罕见地拿不准对方的意思。
严焕朝看着仍在发疯的方沐风,语气平淡地打发自己的助理,随他闹。
不知道兀自骂了多久,方沐风终于累了,不闹了。
哪怕恒温泳池的水是温热的,可毕竟室外还是深冬的天气。他赤裸着上身暴露在深夜酷寒之中,冻得瑟瑟发抖,在严焕朝将他拉上岸抱起来时也没力气挣扎了,任由对方将自己抱紧,本能地缩在他怀里贪图一点热。
严焕朝抱起湿透了也学乖了的小疯子阔步迈进别墅,到楼上主卧的浴室,将人抱到浴缸里。
方沐风全身上下就剩一条裤子,黏在身上不舒服,他花掉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使劲脱下来,整个人疲乏至极,于是赤条条地趴在浴缸边缘打瞌睡。
朦朦胧胧之中,他突然闻到了一阵混合着酒味的香水气息,不多时就感觉自己泡在一缸温度适中的水里,有一只手揉按着他的头发。
眼睛依然涩痛睁不开,方沐风犹记得一头扎进泳池时视网膜要被冲击得脱落的难受感觉,从鼻子里哼了一句:“疼……”
“不疼了,”严焕朝说话语调轻轻的,一如他手上轻柔的动作,将方沐风额前的湿发一手拨到脑后,拿毛巾擦干他头发和眼睛上的水,“可以睁眼了。”
头顶一束橘色的灯照射下来,方沐风睁开湿漉漉的眼,默不作声地看着身前的男人,被水洗过的脸在灯光映衬下显得格外白皙透明,漫着雾气,滴着水,有种易碎的虚弱感。
因为酷似眼前的这张脸,方沐风曾经得到了很多,可终究是美丽虚幻的泡沫。当他走进别墅隐秘的地下室里,发现了无数张关于这张脸的画像,才知道严景山那满带浓情蜜意的眼神,原来不是看他的。
其实在这场爱恨里,谁都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严景山有什么理由去欺骗谁的感情,不过是难以承受终其一生无法僭越伦理得到叔叔的痛苦,急需找个人替补空缺而已,不过是跟严焕朝神似的方沐风恰好出现在他视线里而已。
只是他给的爱太真,太多,最后又不带一点眷念地无情没收,才让缺爱的方沐风如此耿耿于怀。
凭什么他只能是某人的替代品?凭什么他就不能只是作为方沐风被爱上?凭什么严景山都不爱他了,他还要在这里无休止地纠结这些问题?
至于严焕朝,他看似是一切的源头,可旁人爱他慕他恋他,又与他何由。
说到底,不够格拿起来的是自己,如今放不下的也是他自己而已。
方沐风垂下了目光,一脸显见的颓然,不知道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
严焕朝捏起他的下巴,沉声道:“在想什么?”
方沐风被迫抬头看对方,神情有些委屈,在漫长的对视之后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很需要你的接济?”
严焕朝听到他这个问题,什么都没说,只皱眉看向他,深邃的眼里藏着许多复杂难明的情绪。
方沐风直觉这个问题或许令他感到不悦,可已经没心思去琢磨原因,问完了也不期待答案。他上身弓起,光洁细腻的后背一展无遗,然后将自己的脸埋在在浴缸边上。那么高的个子蜷缩起来,像只湿透了的小猫在角落里无助地惊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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