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湛炸了眨眼:“几位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找到阿章?他一没犯罪,二没妨碍公事,可能只是出去透透气。你们也知道,这段时间他承受了太多……”
“够了。”晏钧打断道,“你不必用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回答我的问题。”他清了清嗓子,刚准备继续说话,却被突如其来的火警打断。
火警鸣声飞快地响着,整条楼道里充斥着不断闪烁的红色灯光,另所有人迅速提起了警觉。
晏钧:“怎么回事?”
林禾:“不知道啊,有烟味!快,组织撤离!”
晏钧边往楼道口走边对林禾喊:“消防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林禾你安排整栋楼东侧房间的住户撤离,西侧我来!”
火警的响声急切地催促着众人,晏钧上楼前,往石湛所处之地回望一眼:“赶紧下楼!”说完,晏钧就迅速从楼梯间跑上了楼。
直到上了十楼他才发觉,方才在九楼的时候,是自己低估了火势。
原来,十楼才是火势开始的地方,也是最猛烈的地方,尤其是他们所处的西侧。烟熏味已经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火光从房间里不断冒出,而晏钧全然顾不上喘气。
他的心脏像是被猛地砸中,随即一下揪紧。他眉头紧锁,薄唇抿得发白,看不到一点血色——温予迟在房间里。
他大步跑到房间门口,而他却忽地顿在了原地。
这间房和它对面的房间,是火势最危险的两间房。而一边是卓建昌和小警员,另一边是温予迟。两间房门都紧闭着。
晏钧张嘴喘气,却被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抬手用袖口捂住口鼻,压低身子以保持整个人的清醒。
现在的事态已经十分明了——从方才火警响起到此刻才不过短短的十五分钟时间,火势能达到这种程度,显然是有助燃物质所致,且很大可能是汽油。
晏钧朝楼道放置灭火器的地点望去,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谋划了这一切的人早就算好了时间,意图再显而易见不过——置人于死地。
晏钧没有时间思考,浓浓的烟熏得他整个人开始有点意识模糊,这里面好像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混在里面了。他抬手用劲的揉了揉太阳穴,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他便用手握拳重重地捶打额头以保持清醒。
额上青筋暴起,钝痛传来,混着原有的头痛一齐混淆着晏钧的神智,使他头疼欲裂得无法正常思考,脑子里一片混沌。
他强撑着身子,双手扶着墙,以能用的最快速度靠近门边。
必须做出选择了…再不做出选择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作为一名刑警,晏钧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种时刻,哪怕是一秒钟,都可能成为一条生命最后的营救契机。但他从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生死抉择。
右侧,是温予迟;左侧,是卓建昌和一个负责看守他的新入职小警员。
按照数量来说,救左侧就能救出两个人。或许任何一个理智清醒的局外人都会选择左边。
可是右边…是那个人…是那个把自己永远不想放手的人,也从未想过要离开的人。
烟味和不明气体熏得他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头脑也只剩下仅存的一点意识。为了保持一点意识,晏钧猛地用头砸向墙壁。
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耳边重复,热浪让晏钧身上越来越烫,火光像发了疯似的,他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有了重影,一片赤色在他的眼前不停地晃动,像是要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生命吞噬在腹中。
晏钧磕磕绊绊地走了两步,像握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拽住房间的门把手,却忽地被烫开,但此时此刻谁都没有心思自责为什么会犯如此常识性的错误,他后退两步,用身体朝门撞了过去。
第一次撞的时候门并没有被撞开,晏钧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竭尽所有,不顾一切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撞向了那扇门。巨大的撞击声仿佛不是凡人肉躯碰撞发出的,而像是两个坚硬的石板相撞发出。
最终撞开门的时候,里面的火已经吞噬了大半个房间,晏钧恍惚了一瞬,左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喷涌而来的爆发使得他险些被手边坠落的墙板砸伤。
第132章 挣扎
晏钧来不及从震响中脱离,视线便急迫地投向床上。
然而,偌大的床上空空如也。
晏钧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他连忙往里面走了两步,一块天花板携着火焰坠落在晏钧眼前,他的手背突然一热,但他完全顾不上手背传来的火辣辣的刺痛,而是跨过地上的火苗,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洗手间。
出乎意料的是,洗手间也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浴帘掩着,随着火势轻轻地摇晃。
晏钧心头猛地一沉,紧握的手颤抖着靠近浴帘。
哗啦一声,浴帘被猛地扯开。
而里面,只有浅浅一层残留的水渍,别无其他。沾了火的浴帘迅速燃烧起来,晏钧被火势逼得往后踉跄一步。
他用力地扯自己的头发,企图保持清醒和思考。
可越是这样,越明显的东西就越是想不通。
温予迟为什么会消失在这个房间?
而现在还有更要紧的问题——走廊对面还有两个人。小警员和卓建昌还在对面没有人去救!
在温予迟房间耽误了这么久,晏钧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反应过来,努力地保持神智,迅速跨出洗手间,而外面已经是一片汪洋大火,完全无法通往房间大门。
晏钧头痛欲裂,一边推开横七竖八的木板一边扯着嗓子以最大的声音喊:“卓建昌!小张!你们在房间吗?!”
没有回音。
没有人能听到另一侧的声音。所有声音都被烧得腥红的火所吞噬,所有的呼喊都变得渺小而微弱。
晏钧没有多耽搁,用衣服捂住口鼻,从最后一丝缝隙穿过大火,迈过走廊往对面房间里去救人。
而对面的房间大门紧闭,无论晏钧用自己的身体冲撞多少次,都没能想之前一般撞开。
火势还在扩大,晏钧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一切悉数被赤红笼罩,意识也终于无可支撑地彻底陷入了混沌。
失去知觉之前,他最后听到的声音仿佛是由远及近的消防鸣笛声,仅剩的意识随着声音消失殆尽。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昏暗的灯光下,空荡荡的房间里两个人的影子不断地摇晃着。玻璃碎片散落一地,锋利的棱角沾染着腥红的鲜血,镜面中重叠的影子里交错着支离破碎的人像。
“温予迟?你怎么了?”晏钧怔忪片刻,倏地从椅子上起身,伸手去握那人的肩膀,“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对面的人没动,只是垂着眼站着。他穿着一件纯白的长衫,纤细的手腕上蜿蜒着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一直延伸到衣袖中。
晏钧急匆匆地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臂,眼里都是担忧,“你说话啊,你怎么了?地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温予迟仍然一动不动,只是眼睫簌簌地微颤了两下。
晏钧双手紧握住温予迟的肩膀,嗓音都在震颤:“温予迟?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温予迟缓缓抬眼,眼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柔和,只剩下冰冷:“你说呢?”
晏钧一愣:“什么?”
温予迟的语气很平淡,却一字一顿:“右侧房间两个人,左侧房间一个人,你为什么救左边的。小张和卓建昌都被活活烧死了。”
晏钧怔了一瞬,答:“因为…因为左侧是你。”
温予迟抿唇:“是我又怎样?你忘了你做警察的使命吗?你为什么在处理紧急情况的时候代入私情?”他眉心蹙得很紧,嗓音压得很低,“晏钧,你好意思说你是一名合格的警察吗?”
晏钧才清醒不久,而一醒来就看见温予迟站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之中,就赶忙问了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站在这里,这会儿温予迟一说,晏钧那些混沌不堪的模糊记忆才渐渐重新被拾起。
满眼的腥红,呛人的烟尘,无力的呼喊,这些尚未滤清的记忆重新回到晏钧的脑海里,他的头再次陷入钝痛,他紧抿着唇,唇本就没有血色,现在看上去更是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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