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25)
“嗯?”
“谢谢。”
祁松言笑:“不用谢,吃完再给你买。”
“不只是罐头。”
“我知道。”
秦笛舒了一口气,飘起的淡淡白雾隐没了他走进楼道的背影。
没有名字的理发店亮起柔暖的灯光,各色花叶仰着小小的脸。祁松言掏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刻的美好。就算是前途未卜的暗恋,也总会有不经意的光照在脸上吧。他仰头望向这排破旧的楼房,不知哪个窗口盛着他的惦念。
在这十七岁的末尾,他终于勇敢地决定,他要喜欢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恭喜开窍一位!
第19章 治愈
捡到的猫咪回来了,似乎长大了许多,乱蓬蓬的绒毛变得柔顺服帖,虽然依然落着嘴角,但眼神已经不那么戒备了。祁松言试图接近它,它只安静地坐在那儿,爪尖收得好好的,尾巴一下下轻拍地板,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祁松言抚上它的头顶,它的眼睛就弯成月牙,咕哝着绵软的呼噜,舔他的掌心。湿润的痒意慢慢融化了起初的惊讶,祁松言被它舔舐得微微瑟缩却又不舍丢开,直到小腹升起一种难言的酸麻使他浑身一震。睁开眼,天光微亮。
他坐起来,一皱眉,手伸进被子,脸上顿时波谲云诡,抬眼看时间还早,忙跑进卫生间。弄水声和烘干机作业声依次响起,他假装无事地把这条内裤收进衣柜,额头顶在柜门上长出一口气。
“你怎么回事儿?那是一只未成年的猫啊!”祁松言痛心疾首,低头向此刻很沉默的某位小兄弟劝导。
“什么昨天?昨天你稍微激动激动,看在校服救了你的份上,我也就不计较了。你这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猫,就是猫,虽然名字我那么取了,但是它不代表什么啊!”
“又来劲是吧?行,就算我现在想的不是猫了,那刚才…好的大哥我错了,沈阿姨马上就来了,给个面子…”
一番循循善诱,直到窗帘关不住的晨曦细碎地跳入房间,祁松言才暂时放过了大起大落的他小兄弟。
流感是个硬茬,一夜之间席卷一中。大期末的,谁也耽误不起,黎帅最先行动,拎了几瓶消毒水,清早就来教室安排男生稀释喷洒。秦笛状态比昨天好多了,只是戴了口罩显得脸只剩巴掌大,接了小帅的消毒水,递了一副一次性手套给祁松言:“走吧,去水房把拖把处理一下。”
祁松言跟在他身后,心情有点微妙。今天是决定喜欢秦笛的第二天,但是头儿开得心有杂念、思绪纷飞,多少还是会害臊,只能搂住三根拖把杆,找准长工定位,按吩咐挨个仔细洗涮,每洗好一把秦笛就接过去浸在倒好消毒水的桶中。
有其他班级的同学也来投拖把,他们往边上靠了靠,对方却操控着拖把也挨过来,非跟祁松言抢一个水龙头,挤得他没处可去,他深吸一口气商量道:“同学…”
“早呀,祁同学。”郁南扶着木杆笑得正灿。
“是你啊。”祁松言把拖把取下来放进桶里回身打招呼,秦笛在后面踢了他脚跟一下:“洗干净了吗就放。”
郁南把水龙头重新让开了,越过祁松言向秦笛问好:“秦笛是吧?你好,我叫郁南,十六班的。之前在图书馆见过。”
秦笛抓了下口罩,点点头,算是回应过了。郁南在他这受了冷遇,转头对祁松言说:“消毒水你们班买的吗?”
“我班小帅今天拎来的。”
“真好,我们班都没人张罗这些事儿。今天有三个都感冒请假了。我同桌一直说嗓子疼,我躲都躲不掉。你注意身体,别中招。”
祁松言看了一眼在口罩后面表情漠然的秦笛,应付道:“我身体还行,不怕传染。”
“那你能不能把消毒水借我沾沾拖布?”
祁松言又看秦笛,秦笛拎起瓶子往郁南的拖把上均匀地洒了一遍。郁南卷起袖子想挤掉水分,被秦笛轻声喝止:“别用手碰。直接拎回去擦地。”
“哦,好。谢谢你们啦。”
祁松言一直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怕郁南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又想真要是说了什么秦笛能是个什么反应,却还没做好面对秦笛反应的准备,心乱如麻间只能抱着三根拖布杆一动不敢动。秦笛的神情无懈可击,一如往常,只是眼里一丝情绪也捕捉不到。
郁南费力拎起还滴着消毒水的拖布,看他们俩完全没有送一程的意思,就打了招呼自己回班了。
秦笛望了一会儿她乌黑的马尾,转身踹了桶一脚:“端走。”随后径直出去,留祁松言一个苦力费了牛劲才把水桶拖回班。
下午临时加了一节数学课,秦笛书包都背好了,看见杨姐进来立刻坐下。
杨姐长发一撩,语气冷淡,眼里却暗含欣赏:“最近表现不错。”
秦笛捧着笔记晃了两下脑袋,祁松言以为像他这种从小被夸到大的狠人不会在意夸奖,没想到却还是这么高兴。这段时间以来,秦笛的数学向前跳了几小步,一方面他最近确实在数学上下了功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学期立体几何是重点。
祁松言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教室后的板报是他和唐澄合作的作品。那是一棵飘扬百条柳枝的树,绿色和白色的粉笔调出清嫩的色调,几只展着蝶翼的精灵在丝绦间出没,虽是冬日,却为班级添了许多春意。除了语言文字的天赋,秦笛一切其他技能基本都来自于学校免费的素质拓展班,小学有段时间他突然喜欢上画画,从书法班转去了美术班,正经学了一个学期的素描,等到开始学水粉,江虹就嫌颜料太贵,他又转去了英语班。
空间感的底子那时候就打下了,没想到在立体几何上真就用得到。有时候甚至祁松言还在读题,他脑子里已经2D转3D把关系和条件全找出来了。祁松言只能为他鼓掌。
一节课上完,秦笛竟有点意犹未尽,盯着练习册上的小正方体饶有兴味地用眼神把玩。祁松言已经火速收拾停当,站在一边催他:“一会儿打针时再算,去晚了没床位了。”
“你还跟我去?”
“不然呢?”
“我烧退了,你不去也行。”
“罐头吃完了,精神又好了,河过了该拆桥了是吧?”
“……”秦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祁松言除了话逐渐变多,好像耍赖的功夫也与日俱增,腰一叉,三分质问七分委屈,小尺度把握得炉火纯青,一脚踩中他心上发软的那一块。
秦笛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怕耽误你上课。”
“并不是谁都像你那么爱上课,我能借光出去放这一下午风,你知道多少人羡慕吗,请看这里!”祁松言闪身捏起一张哀怨的脸。脸的主人使劲儿吸溜并无声响的鼻子,哼唧道:“爸爸,你们带上小轩吧,小轩不想上课…”
秦笛努力忍住不笑出声,胡撸了一把李铭轩的头发,把本一合对祁松言说:“走吧。”
来得确实晚,今天的输液室人满为患,一个床位都没有,他们只能去外面的长椅坐着。祁松言把外套团好塞在秦笛的后腰和椅背间,扶手上搁不住热水瓶,就借了两块胶布把输液管贴在瓶身,以此中和药液的凉。
边上也在输液的年轻妈妈打量了他们一会儿,问祁松言:“你是哥哥吧。”
祁松言看了看秦笛说:“我们不是兄弟俩,这我同桌。”
“呀,那感情一定很好,你也太会照顾人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儿里可不多见。”
“团结友爱嘛。”其实是有爱,日常被人伺候妥妥当当的祁小少爷,纯粹是为爱做长工。
抱着妈妈胳膊的小姑娘被他们两个人吸引了目光,从椅子上跳下来,挨个瞧了瞧,果断选择一把抱住秦笛小腿,把粉嘟嘟的脸蛋儿依在他膝盖上。
秦笛赶紧把口罩调整得更严实些,向后仰着身体,生怕飞过去一点病毒。可手上却忍不住捋了两把她翘起的小辫子,弯起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