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咬(37)
对比起大家的分化趣闻,程谓的经历普通得不值一提。
他在生物课学到遗传规律时反复计算自己能分化成alpha的概率,他生物成绩次次满分,所以对自己计算出90%的结果胜券在握,甚至已经做好了家人对他刮目相看的准备。
可在某个失眠的夜晚,他躺在宿舍的木板床上,听着舍友的呼噜声和磨牙声,他难过地分化成了一个低等级的omega。
在更早的年代,有地位的omega组织者已经发起了不下十次的平权运动,omega不再以“生育机器”的功能活在地球上,他们有独立活动能力,不需要依附于alpha也能变强大。
可腐朽的传统思想仍旧根深蒂固地存在某些人的脑中,程谓自小被家人灌输着等级观念,只想像他的大哥一样分化成优秀的alpha,得到他家人哪怕一个从未投向过他的眼神认可,体验一下被宠爱的感觉。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不在意曾经渴求的东西。
怀里一空,小德牧被薛寻野抱了去,继而他的左手被薛寻野牵住,alpha的力气大,他平稳握起任何重型枪械的手使不上丁点甩开对方的劲儿。
雪停了,他手背的碎雪被烈焰alpha的指腹一触即融,路灯拉长两人修长的身影,左侧的影子低头碰了碰他影子的耳朵:“这是我等你的第十一年,我迫不及待让你记起我了。”
第33章 从前(上)
浓云把月光遮了大半,薛寻野攥着根枝条儿,搭着膝盖半蹲在地上。
二中翻修过,为杜绝学生翻墙的不良行为,学校重建了顶端带感应报警器的高围墙,只要有人翻越围墙,就能触发警报把情况传送到监控室。
“这设计一点都不人性化,”薛寻野用枝条在雪地上拨弄,“翻个墙怎么了,职位高点的上班迟到开着豪车大摇大摆进来的就得劲儿了?瞧把这批臭领导给惯的。”
程谓牵着小德牧沿道旁散步消食,刚刚在二中对面的菜馆吃得太撑,走了俩来回才让涨疼的胃部好受了点:“别磨蹭了,进去吧。”
“磨哪蹭哪呢,今晚就进去乖,别催。”薛寻野边画简易地图边嘀咕,没听见回应,他抬起头,对上程谓阴沉的视线,以及狗崽子看弱智似的眼神。
“得,这狗也被你惯嘚瑟了,连爸爸也敢瞪。”薛寻野伸手把小德牧捞到臂弯里,“来,到爸爸这儿来。”
咔擦一声,程谓深棕色的皮鞋尖儿凌空劈断薛寻野手中的枯枝,鞋底碾在薛寻野刚画好的地图上:“走不走?这里很冷。”
“走走走,我们绕到北门,那边好翻墙。”薛寻野用剩下的半截树枝从示意图上的正门绕了条长线指向北门,抓起小德牧的爪子当印章在地图边上按了个爪印,“完美。”
程谓陪他在校门外吹了十多分钟的雪风已经仁至义尽,一言不发夺回了狗,淡定从容地翻过门卫室旁边的翼闸,守门的大爷看小品困睡着了压根没拦他。
薛寻野启用超速行走闪现到他身旁,抓起程谓的手揣进自己兜里:“好了别气,我就想跟你经历一下读书时代常做的事儿,那时你总是按时按点循规蹈矩进校门让主任检查校卡佩戴,我还在斜对面早餐店借别班的卷子补作业呢,追都追不上。”
“不是跑挺快?”程谓哼笑。
薛寻野用长腿把挡在他们中间的狗崽子拨到左边:“噢,那时我才分化成进阶级alpha没多久,体测长跑还得趁老师不留意横跨半个操场作弊拿第一。”
其实程谓对高中时和薛寻野相识完全没有丁点儿印象,但薛寻野语气笃定,他反而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腺体进化时大脑遭受满溢的能量压迫而选择性丢失了记忆,生物学报刊上的确登载过这类概率性极低的事件。
单纯答应薛寻野到二中的教学楼顶看几公里外湖面上的烟花肯定不是程谓的作风,有那时间他更愿意对着追踪系统观测上一整夜,今天追踪目标反常地走了多条可疑路线,他还没来得及一一分析。
但现在他比较想知道那部分缺失的记忆当中有没有被自己遗忘的线索,生物报刊上的文章称目前世界各地还没特定的医疗方案解决这个问题,他只能回到当初的腺体分化地点用场景触发来碰运气。
正是放假时候,偌大的学校里阒无一人,两人毫无阻碍爬上教学楼顶楼,空间有限的关系,这里的雪铺得更深,踩上去窸窣作响。
程谓摘下围巾绑成小毛衣给狗崽子穿上,牵引绳另一端系到一棵冻死的盆栽上,但小德牧皮,不知疲倦地蹦高着身子要看围栏外的烟花,四个爪子在雪地上戳出许多爪垫章。
焰火在程谓眼中燃烧又熄灭,但程谓的眼睛总缺少一些颜色,十年了也没有进步。薛寻野就从背后拥住他,为他释放足量的烈焰信息素用作取暖。
程谓推开他,他又抱上去:“刚刚吃饭的时候就该偷偷往你汤里兑点啤酒,看你还敢不敢拒绝我。”
程谓就抄着兜不动了,漫天光色涂抹沉睡的学校,他唯独盯着对面实验楼黢黑的窗口出神,高考前夕他被一个信任的alpha老师骗到那里,把他按在实验桌上见色起意,在他反应过来后他已经抡起显微镜砸向了对方。
那件事被校方压下来了,听说那个老师被他砸瞎了左眼,后来自然是被学校辞退,但他也没讨到好处,老师在上面有人,他后来在系统查到的高考成绩被篡改过,比预期分数低了四百分不止,全部被判不及格。
他的十八岁没有得到家人的刮目相看,反而被他爸逐出了家门,他哥站在门内,对着他做了个嘴型——废物。
十年过去,他还记得那个混账的面容、侵犯他的当天所穿的衣服以及摸上他大腿的粗糙手掌,他记得当年所有想永久遗忘的细节,怎么就唯独丢失了薛寻野的部分?
“你给我说说以前的事。”程谓说。
“从哪说起,我想想啊。”薛寻野下巴搭着程谓的肩膀,结冰的湖面倒映着模糊的烟花像一副晕色的油画,天上地下的景色不够他看,还是眼前的omega最令他赏心悦目,“说这些会显得我像个变态,我怕你今晚连纸箱都不让我睡了。”
程谓:“行,那你也别睡床了。”
薛寻野:“?别啊,我说还不行吗,今晚让狗崽子趴床头看咱俩办事儿。”
十年前薛寻野在某个晚修心不在焉听班主任训话的过程中突然分化,人类二次分化的同时会伴有明显的与信息素关联的行为特征,例如大便信息素的人会抄起纸巾往厕所跑,荷花信息素的人会扎进池塘里游泳,阳光信息素的人会到操场上跑圈。
如果行为被强行扼制,会对腺体能量的发育造成不良影响,通常学生这种短暂的怪异行为在不太恶劣的前提下都能获得校方的容许。
烈焰信息素的薛寻野拿班主任办公桌上的打火机烧了自己15分的数学卷拔腿就跑,不就只填了三个选择题,还全蒙对了,不知道班主任在气什么。
他跑到实验楼的厕所,那里没人盯他,他窝在隔间里摸了根烟咬嘴边,还没点燃呢就听见有人走进来,他以为班主任来逮他了,正想拉开门顶嘴,结果在门缝里瞧见了个用手背捂住嘴低低抽泣的omega。
Omega小跑进他对面的隔间,来不及关门就急不可耐将校服衣摆一角咬在了嘴里,皎白月色透过排气扇的空隙暧昧地攀爬在omega的腰间,成了肮脏场所中的唯一一处净色。
薛寻野眼都看直了,嘴边的烟掉到了鞋边也毫不发觉。
第34章 从前(下)
“就在那边,”薛寻野指着对面楼的一口排气扇,排气扇并没运转,穿过扇叶的空隙看见的只有一片漆黑,当年专心上晚自习的学生大概没想到对面楼的厕所隔间里有个发情期的omega被刚分化的alpha学弟逮到了手里,“你哭得很小心,我都怕我吓到你了。”
程谓沉默不语,收回粘在实验楼的目光拂开薛寻野的手:“回去了。”
“你觉得我在揭你的伤疤吗?”薛寻野伸手拦在程谓面前,把人轻轻搡向护栏,再用手臂挡上对方挨向横栏的背部免得被雪濡湿了大衣,“那时候你也是自愿的,先让我陷进去的人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