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161)
江浔给顾守锋问笑了,顾守锋继续讽刺他,“还有,我还得问问你,你公司的人,你喜欢聪明的,能做事的,能吃苦的,还是专门喜欢那种混吃等死磨洋工、事没做多少就知道嚷嚷着长工资的?”
“还有,你要是老师你不喜欢成绩一流乖巧听话不爱惹事的学生,难道专门喜欢调皮捣蛋考试倒数拉低班级平均分的?”
“我不乖巧也不听话,爸爸你不照样很喜欢我。”江浔一直知道顾守锋很喜欢他,但他也真的没想到,顾守锋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挡在他面前。那样的一瞬间,可能根本来不及思考,更多是本能吧。
如果这是本能,那么,更加珍贵。
“所以我才是你爸爸。”顾守锋抚弄一下他的发顶,“老师只是一份职业,一个老师管好几十号学生,不能样样周全是一定的。这些道理,你应该早就明白了。当初不看好你的老师,现在对你交口称赞。那些欺负过你的大人们,提起你都满是羡慕。你现在看到他们是什么感觉,还会介意小时候的事吗?”
“当然不会。很早就不会了。”江浔是个记性很好的人,但他自认不是个小器的人。
“因为你的优秀让他们望尘莫及。成人世界的通行规则不是势利,而是优秀。势利只能造就小人,优秀方能无往不利。你从小就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你懂得思考后利用这势利的环境,让自己成长得更为优秀。”
顾守锋抬起不甚自然的右手臂,扣住江浔的后脑将他拉近,“我知道你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很多是心里的苦。可我想,你也学会了豁达。你舅舅他们对你都很好,他们也都是厚道人,但寄人篱下,不是亲生父母,总归是差上那么一点的吧。跟亲爸妈一样,恰好说明不一样。每个父母都会更爱自己的孩子,我也是这样。在我这里,永远不会让你差上那么一点。你有成就,我会高兴。你做错事,我会生气。我对你在各方面都会有所要求,不会毫无原则的纵容你。可我希望你知道,在我心里,没人比你更好。就算有,我也不承认。在我心里,谁也比不过你。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位,永远不会排在谁的后面。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孝。”
江浔正感动中硬是给顾守锋逗笑了,顾守锋道,“可我就是这样想的。我想照顾你,教导你,想看着你出生,看着你读书,看着你长大。想回到从前,把欺负过你的人全都打跑。也想就这样好好的陪着你。”
“还想告诉你,谢谢你。谢谢你找到我,我的儿子。”
阳光从树影中落到病床,斑驳光线中,父子二人的眼底都有一些微微水光浮动。窗外枝头不知哪里来的褐翅玫羽的长尾雀在婉转啼鸣,一声一声中,春风飒然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PS:看到许多读者对上一章最后那句“如果知道会让爸爸受伤,我宁可不报仇了。”,有许多不同看法。
如果受伤的事,发生在江浔身上。江浔会说,“如果知道会这么的危险,下次不会轻易涉险”。但是,顾守锋对江浔而言是不一样的。
我们可能看过太多歌颂父爱母爱的文章,但是,要知道,儿女对父母不具备唯一性,而父母对儿女都是唯一的。
舍身相救这种事,不是什么人都会做。
一直说“我爱你”,跟实际行动我用我的生命来救你,是不一样的。
尤其对江浔这种特别懂感情的人,特别的不一样。
那一刻,会让他产生一种巨大的回报感。因为在江浔的立场,金钱权势相对容易得到,感情更为珍贵。
尤其是这种最真挚的感情。
当我们爱一个人超过爱自己的时候,会对这个人产生巨大的,甚至超过对自己的珍惜。因为很多时候,这样的人,可能在我们生命中也只会出现过一次。甚至,有许多人,一次都不会有。
江浔是非常珍惜感情的人,所以他才会在手术室外说,“如果知道会让爸爸受伤,我宁可不报仇了。”
许多读者认为这对江奕不公平,问题是,江浔的仇已经报完了。
将心比心,此时顾守锋在手术室时会想什么,会不会想“要知道顾守静发疯,该早把她送进去”。
如果人都有前后眼,江浔不会让顾守锋受到生命危险,他宁可自己受伤,也不会让顾守锋替他受伤。
甚至再多说一句,如果人有前后眼,顾守锋还想回二十几年前把江浔抢到手,制止他大姐发疯呢。
往事不可追。
如曾忠仁、郑家德、凌昀、顾守静是否深深后悔当年做出这一系列的恶行,就如江浔,会深深后悔报仇这件事让顾守锋涉险。
我们自己不怕伤不怕死,但怕我们爱的人受伤、恐惧我们爱的人会死。
就是这样的道理。
我真是不明白这句话是哪里不合适,难道要说,就算愿意用生命救我的人死了,我也一定要报仇才合情理?
为了给我妈报仇,把我爸命搭进去,才更爽快?
自己的性命安危,江浔什么时候吝惜过。但是如果搭进顾守锋的安危,江浔一定会后悔。这就是江浔。
第98章 完结章下
北方的春风有些硬朗, 迎春玉兰渐次绽放,早晨的道路有些堵,二十分钟的车程开了大半小时。
江浔有些晕车。
先是胃里有些隐隐不适, 随着红绿灯走走停停, 不适感逐渐加剧, 江浔打开车窗,料峭晨风刮在脸上, 令人清醒。但胃中不适并未减轻,嘴巴里反是开始分泌大量涎水,路上没办法停车, 江浔左右看看, 问阿壮车里可有塑料袋, 他可能要吐了。
阿壮是个可靠的司机兼保镖, 竟然真的有。
江浔坚持着没吐路上,到法院门外下车才吐的,早饭吐的一干二净。
顾守锋给他拍拍背, 递一瓶纯净水给江浔,江浔漱漱口,去洗手间略作收拾。镜中人还是旧模样, 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江浔拍拍脸颊,以前只听人说过紧张过度会晕车, 他还觉着稀奇。如今看来, 竟是真的。
其实,事情已隔多年,江浔也为母亲报了仇,证据确凿,顾守静郑家德都已在看守所认罪, 心里应该已经放下了。哪怕是今天的判决结果,江浔也大约能猜到。他一向认为自己心理素质极好,身体却做出最诚实的反应。
他在紧张。
细瘦纤长的手指捏了捏纯净水塑料瓶,捏到变形。深吸一口气,江浔走出洗手间。
国徽大门下,早晨的阳光拉长人影,顾守锋在跟顾繁琳说话。江浔远远站着,没有走近。
顾繁琳容色憔悴消瘦,瘦的有些弱不禁风。顾守静被捕后,时堰也主动自首,因为隐瞒谋杀真相,不过,时堰罪行不重,他只是偶然间听到顾守静与凌昀的谈话,他手中没有谋杀的证据,只是暂时收监。
顾守锋是真的恨顾守静时堰这俩人,也真是怜惜这个外甥女,当代社会已经没有株连的刑罚,但顾繁琳身为凶手家属,也必然会直接或间接受到影响。
“阿浔哥。”顾繁月走过来。
江浔这时才看到他,今年是很艰难的一年,对江浔对顾家都是如此。顾守锋要休养枪伤,就没到老爷子那里去。顾守拙一家提早回了A市,陪老人过年。不过年后都各有工作,便是程雪留下照顾老人,顾繁月原本想外调去地方工作,暂时也没有走。
今天应该是陪顾繁琳过来开庭的。
“来了。”江浔答应一声。
“嗯。”顾繁月看江浔面色不大好,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替顾繁琳说话,显然不合适。安慰江浔,这不是几句话就能安慰的事。
顾繁月也成长很多,他拢了拢身上大衣,“这里风凉,咱们里头坐吧。”
“你先去吧。我老师过来了,我去接一下。”
江浔看到赵教授从停车场过来,迈步迎了过去。赵教授显然也看到江浔,拍了拍江浔的手臂,两人什么话都不必说,因为等这一日实在太久了。
王安娜与方航到的最晚,王安娜在去年底刚刚迎来自己的孩子,是一对双生子,不过相貌完全不同,却也很会长,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因为孩子还小,江浔以为王安娜不会亲自过来听庭审,他们夫妻却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