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159)
“我就希望我爸爸像卓伯伯这样做。”
林越抽出纸巾递给江浔,“顾叔叔要像我爸你也就不会这样哭了。”
手术的时间不算长,手术室的灯一灭,江浔就冲了上去,傅医生摘下口罩,不待江浔问就说,“手术非常成功,问题不大,在观察室观察二十四小时,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转住院部了。”
“我去看看我爸爸。”
“去吧。”傅医生想到顾守锋在手术台上还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儿出去千万别吓着他那宝贝儿子云云。
看江浔哭的眼如烂桃,傅医生自己侄子是个叛逆,他对孝子就格外怜惜。“没大碍,只是局部麻醉,人还清醒。”
他这话还没说完,江浔已经跑了过去“爸爸,爸爸”的叫顾守锋,顾守锋趴在手术床上,对江浔点点头,“我很好。”
“疼吗?”
“伤口麻醉了,感觉不到疼。”
“我在外头守着你,你别害怕。你先睡一会儿,得在观察室停留24小时。要是一会儿觉着伤口疼记得跟护士说。明天转住院部我就能陪你了。”
“好。你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别让爸爸牵挂。”
江浔那双眸含泪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护士都不忍心了,同他说,“病人手术很成功,家属放心吧,很快就能痊愈的。”
这24小时是江浔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天,他原本以为除夕那夜听到顾守静与时堰的谈话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如今看来,并不是。
江浔对林越说,“如果知道会让爸爸受伤,我宁可不报仇了。”
林越虽然很好奇江浔说的报仇是怎么一回事,此时却一字不多问,只是默默陪在江浔身边。
第97章 完结章上
子弹从后背打进肩胛, 没有伤到重要血管,再加上顾守静那柄从黑市上买来的土制手枪,不论爆发力还是杀伤力都次一等, 顾守锋的伤没有生命危险, 但同时, 肩胛周围肌肉群复杂,顾守锋从肩膀到右臂都有些不灵活。
江浔寸步不离的守在顾守锋身边照顾他, 整个人乖巧的不得了,顾守锋醒着他就陪着说话,顾守锋睡着他就安安静静的在一边儿陪床。夜里顾守锋有些许动静, 江浔立刻就能惊醒。
顾守锋想, 这孩子吓坏了吧。
连医生护士都被江浔感动的不轻, 想人家豪门也不是没有真情啊。傅医生尤其把侄子傅玄拎来现场教学一回, 傅玄也很乖的陪顾守锋说了一会儿话,安慰江浔放宽心。
傅医生带着侄子从病房出来,想想兄长同侄子那水火不容的关系, 教育侄子两句,“你常跟江浔在一起,也学学人家的孝心。”
对于小叔的好意, 傅玄心说,我爸能跟人顾总比么, 人家顾总为着江浔奋不顾身, 那挡的不是拳脚,挡的是子弹。我爸别说给我挡枪,他老人家恨不能给我两枪。傅玄两片薄唇轻启,“我倒是想学,可这不是有诅咒我爸生病的嫌疑吗?不如不学, 祝我爸一辈子平安健康。”
傅医生瞥侄子一眼,感慨,“你也就剩这张脸还算讨人喜欢。”
“谢小叔夸奖。”
“别给自己个儿脸上贴金,我那是在夸你?”
“我当你是了。”
傅家叔侄渐渐走远。
水果刀流畅的分开果皮与果肉,发出沙沙的水润声音,江浔的手指细瘦灵活,很快削好苹果,切成块放到果盘,用小银叉叉一块递给顾守锋。
顾守锋无奈接过,他对苹果很寻常,不过江浔坚持说苹果有寓意平安的意思,让他多吃,起码一天一个。孩子仔仔细细的削皮去核,整整齐齐切成果盘递上来,顾守锋实在不能不吃。顾守锋第一千零一百次说,“我真的没事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完全好起码得小半年。”江浔特别迁就顾守锋,“是不是觉着光吃苹果有些单调。”他把果盘端走,到开放的小厨房那里从果篮里挑了几样水果,江浔手巧,如橙子一类还能摆出个花样来。
“这回有好几样了,爸爸吃吧。”江浔说,“爸爸你还怪挑食的。”
“人都有喜恶,你爱吃你吃吧。”
“这是为了身体,就当吃药好了。”
江浔也拿个水果叉一起吃,最后剩下最多的还是苹果,父子俩都不爱吃。顾守锋朝他挑下眉,江浔歪理一堆,“爸爸你不爱吃是挑食,我是因为遗传。”
“狗屁遗传,我浑身优点怎么没见遗传给你。”
“那你得反思了。”江浔顺手把剩下的果盘放到洗碗台,回来继续坐在床边,顺手给顾守锋倒杯药茶,“书上说强势基因会压倒弱势基因,我也更像妈妈一些,爸爸,看来你比我妈妈是要弱一点的啊。”
“胡说八道。你除了长的有点像你妈,当然,学习也有一点像她,剩下都像我。”顾守锋教训江浔,“眼睛长哪儿去了,会不会看啊。”
感觉到顾守锋有些吃醋,江浔眼睛弯起来,“我也想更像爸爸,爸爸有种特别让我神往的气概。”
顾守锋给江浔逗笑,“就知道哄你老爸。”
“真心话。”江浔把药茶递过去,顾守锋喝两口,“有件事跟你说,她在警局认罪了。”
江浔有些意外,“我没想到。”原本以为只能在杀人未遂、私藏枪支、挖坟掘墓的罪名来追究顾守静了。
“本就是杀人未遂,她大概也想只求速死,就把二十多年前的案子认了。”当然没有这么容易,不过,不必再跟江浔说了。顾守锋对顾守静的罪行没有任何粉饰,跟江浔说,“让她在看守所过完最后一程。”
“我都听爸爸的。”江浔说,“这件事在我这里,到此为止。”
顾守静最后要杀江浔,顾守锋与她已没什么情分好讲。抛开这个话题,顾守锋终于问出心中盘桓已久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次在爷爷奶奶那里过除夕,我觉着屋里暖气有些热,就想出去透透气。后门那里种了很多芭蕉,我看外头在下雪,就多走了几步,听到她与时堰说话。我记得在屋里时她让过年陪她到李老师家拜年,我没答应,她正在骂我。时堰让她客气一些,他们话赶话说出来的。时堰说她敢动我一根手指就把当年的事说出来,顾守静说时堰没有证据。时堰接着说,即便没有证据,只要你信只要爷爷信,她就完了。”
“我当时立刻想到我妈妈的车祸。”江浔轻吁,像是在缓解当时的压力,“真是讽刺,我刚找到爸爸,第一次在爷爷奶奶那里过年,就听到这样的秘辛。后来,就去查了妈妈当年车祸的卷宗。”
“我记得去院子找你,你当时哭了。”
“嗯。我一直以为妈妈的车祸是意外。”江浔吸了吸鼻腔,“其实在我们相认前,我就已经从妈妈其他旧同学那里知道时堰是我妈妈在大学时的恋人,我私下还做过我跟时堰的亲子鉴定。他跟顾守静到底是因为什么结婚,我并不很关心,也不在乎。因为我妈妈的日记有很多关于爸爸的记录,尽管含糊其辞,但能感觉到我爸爸应该是个很出众的人。也许时堰年轻时富有魅力,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现在的模样。如果他真的是我血缘上的父亲,我应该会很失望。所以,当时确定不是后,我心里很庆幸,觉着妈妈果然更有眼光。我没想到,妈妈是因为这样一对自私无耻的夫妻失去性命。”
“我去法院查完卷宗,发现曾忠仁就在郊外监狱服刑,马上就要出狱了。先前跟爸爸说过,就是那样,他出狱的那天我去监狱外,想见见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结果发现有豪车来接他出狱,我后来去了曾忠仁的老家,后面的事爸爸就都知道了。所有害我妈妈的人,都过的光鲜无比,杀人犯出狱后即可安享晚年,一家团聚。更不用提顾守静和时堰,他们一直享有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我发誓要为我妈妈报仇。可从哪里开始呢?由上而下会非常困难,姑姑二十几年前怎么会认识曾忠仁这样的人?而且她笃定没有证据。我就想由曾忠仁这里入手,可怎么能让他开口说出真相?他是个为了女儿的手术费可以杀人的人,那么,为了他的女儿,他应该会愿意说出真相。顺藤摸瓜,一串人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