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七血案2:桃色陷阱(25)
“‘输家’?”她缓缓说道。“对一个赌徒来说,这个用词很是意味深长啊,你不觉得吗?”
多米尼克不自在地挺起胸伸了伸肩。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那词儿。
“我可以想象,假如一个人的自我认同深深根扎于对能力与体力的感知,那么对其而言,难以控制的强迫症行为是极具威胁性的。”
他瞪着她,耳中隐隐响起警铃声。
“你戒赌的积极性显然很高,但同时,你选择不去贯彻所能接触到的治疗方案,”陈医生说,“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有把自己的强迫性赌瘾视作某种可以凭意志克服的固有的弱点、人格缺陷,而非是一种需要专业治疗与定期规划的疾病。”
“它就是弱点。”多米尼克小声说道。
她点了点头,不过看起来更像只是了解到了,而非赞同他的观点。“很多人难以接受用医疗模式看待上瘾问题,尤其是行为成瘾,与之相对的物质滥用倒是比较容易被纳入医学考量。但实际上,赌博失调与药物、酒精成瘾有大量共同特征——尽管会造成不良影响,仍无法停止;耐受性增加;甚至都有戒断反应。你其实没必要单凭一己之力去克服它,承认自己需要帮助也不意味着你能力不足。来到这里,就是很棒的第一步。”
他没说话。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为啥要来这儿了,而且不管怎么试,也没法恢复平衡。
“我推荐认知行为治疗和精神动力治疗法[8]双管齐下,并继续参加匿名戒赌协会。”陈医生看了眼时钟。“快超时了,那你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再制定一个治疗方案吧。同时……”
她从摊开的本子背面取出处方笺,在第一页上草草地填写后撕了下来。多米尼克猛地醒过神来,接下她递来的那张纸。
“这是SSRI[9],”他说,“我没抑郁。”
“我开这个不是治抑郁的。目前还未有经食药局批准的用于治疗赌博失调的药物,不过研究表明,SSRIs对于其说明书以外的病症,疗效很是不错。理论上,参与强迫性赌瘾的大脑活动与强迫症相似,所以剂量我也配的也与强迫症相似。它能帮助减少对赌博的欲望与精神执念,不过可能需要十到十二周才会起效。”
“特雷欣——舒兰夏产的,是吧?”
“唔哼。”陈医生专注写她的笔记。
多米尼克忍住没冷哼出声:这下,所有细节都对上号了。
她把他领到门口,与他握手道别。候诊室里,接待员请他预约下次的治疗,他礼貌拒绝后径直走了出去。回到阳光明媚、热力逼人的世界后,他扶着皮卡的货厢站了几分钟,深深吸着气。
陈的话在他脑中回荡,像个失控的弹珠一样在脑壳里弹来蹦去。他拿到了她的手机号,也可以告诉利维,让他把她从名单里划掉了——但他不确定,为了这个进展所付出的代价值不值。
[1] 犹太教的饮食禁忌里有“肉类和乳制品不可同时食用”的原则,严格的饮食法甚至禁止容器、洗涤池、炊具和餐具交叉使用。因此,严守戒律犹太人家中会常备两套容器、炊具和餐具,以及两个分开的洗涤池,分别用于肉类和奶制品。
[2] Paiute,为北美洲原住民的一族。
[3] 作者杜撰的药品和公司名。
[4] 原文为DSM,即“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由美国精神病学协会出版,是美国精神诊断领域的权威参考书,治疗建议及医疗服务支出通常由书上的分类决定。
[5] Cognitive-behavioral Therapy,是“对话治疗”的一种常见类型,侧重于寻找解决方式,帮助患者改变破坏性的行为模式。
[6] Sponsor,协助戒断的过程中,一般一对一结成互助监督鼓励的小组,有时是相互的,有时是健康或者有经验的一方监督协助还在戒断的一方。
[7] Self-exclusion,在实行主动隔离政策的地区,如果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有赌博问题,他可以主动要求将自己的名字加入主动隔离名单。申请被接受后,这个人将在法律上被禁止参加主动隔离范围内的所有赌场。如果被列入名单的人进入或试图进入参与主动隔离计划的赌场,他们可能会被逮捕,并被控非法侵入。此外,任何筹码、代币、积分或其他在被捕时所持有的奖金,均可被没收或作废。
[8] Psychodynamic Therapy,源自于弗洛伊德创立的精神分析(Psychoanalysis),治疗师辅助患者认识自我内在问题,从而引起外在行为的改变。
[9] SSRI(或SSRIs),为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s的缩写,即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或称选择性血清素再摄取抑制剂,是一类常用的抗抑郁药。
第14章 上
多米尼克将一杯“花花公子”摆上吧台,利维感激又释然地低吟了一声。他小啜一口这杯由波旁威士忌、甜苦艾酒与金巴利酒调和而成的鸡尾酒,细细品味着。多米尼克当初介绍这款酒给他,可真是积德。
“这么辛苦,嗯?”多米尼克说,眼里荡漾着戏谑感。
“好难熬的一天。”利维说道,虽然多米尼克早知道了。一整个下午,他俩用短信你来我往,于是多米尼克提出让利维来自己兼职当酒保的LGBT夜店“魔鬼鱼”找他的。
维加斯不存在“客流量少”这回事儿,但现在还早,多米尼克趁着接待客人的间隙,能跟利维拿正常音量说上两句。今晚他负责二楼的一个吧台,眺望着楼下的舞池。泛着光泽的墙面主色调为银与黑色,蓝色射灯在其上闪动,整个舞池犹如水下世界。
“沃尔希案让我忙得不行,得推迟到明天才能见卡普尔医生。”利维把杯里的冰块摇得叮当作响,又啜了一口。“玛汀和我就快没时间了。这会议没几天就要结束了,要是到时候还没抓到杀了汉斯莱的凶手,估计我们就再也不可能抓到了。”
多米尼克捏了捏他空着的那只手。“你们会抓到的。”
利维将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但没一会儿,远在吧台另一头的客人就把多米尼克唤走了。再回来的时候,利维已把手里这杯喝掉一半,并刻意无视隔壁桌那个冲他猛抛媚眼、想要撩他的男人。
“你刚是想跟我讲陈医生的事。”利维说。
“哦,对。她开舒兰夏的产品能拿到钱。”
利维差点没拿住杯子。“啊?那是犯法的!”
“当然啦,但你永远没法证明,”多米尼克说着耸了耸肩,“制药公司可以给医生付咨询费。我猜她每开一个方子就拿份回扣,同时伪装得很合法。她一直没调整查普曼的药方也是因为这个。”
“靠,你确定?”
“我看不到她银行账户,但也很确定了,”多米尼克停了一下,“不过我绝不会去看的,因为那也是犯法的。”
“是的,”利维说着,仍紧盯着他,“你绝对不应该那样做。”
多米尼克眨了眨眼,走开去招呼新来的客人。利维仅仅愧疚了一秒;他不可能从合法渠道取得陈医生的财务情况,但多米尼克有的是路子绕过系统,而且还能理直气壮地干。为了抓住一个连环杀手,他可以不去追究违背职业道德的行为。
利维一口饮尽“花花公子”。没过几秒,他那令人心底发毛的仰慕者来到吧台,悄悄往他这儿凑。
“你看起来可以再来一杯。”男人开口道。
“不了,谢谢。”利维冷淡又公式化地说。他甚至没看那男人一眼。
“别这样嘛,喝点小酒能让你放松一点呢。”
“我说不。”
“嘿,我这不是在示好嘛。”男人将手放在利维的膝盖上,慢慢地滑向大腿,“你怎么也得——”
利维两手抓住男人的手,扭动手腕,将男人的手指向上反折,同时将他的手臂向下往他的身侧压。男人痛大叫,倚在吧台边,半屈身伏在利维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