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AAG空难调查组(5)
伏城正在思索从这里打车到东华航空大约要多少钱,忽然,他手机响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以“0033”开头的电话号码,伏城微愣,按了接听键。
“Bonjour?”
电话对面寂静了一瞬,很快,一道柔和温缓的女声回道:“Bonjour, vous parlez fran'ais?”
伏城微笑着着回应:“Can you speak English?”
对面再开口时,忽然变成十分流利的中文:“伏城先生,你好,我是Stephanie,UAAG的成员之一,你可以叫Lina,那是我的小名。”她语速很快,但不让人觉得匆忙,她说话井井有条:“现在是华国时间7月10日上午9点01分,你应该已经到了UAAG,但是很抱歉,目前总部没有人在。我们正在芬兰,接手一个案子。”
伏城:“没关系,你中文说得很好。”
“谢谢。”听到这话,金发碧眼的高挑法兰西女郎露出了迷人的笑容,虽说还未见过电话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但她已经对对方产生了好感。“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车和机票,请你在楼下等一等,大约十分钟就会有车接你到机场,再来芬兰。车牌号是……”
记下了对方说的车牌号,伏城忽然意识到他并没有随身带行李,但很明显他即将出国出差。
没等他说话,Lina便用温柔的声音说道:“不必担心你的行李问题,UAAG接手案子时,一切饮食起居都有专门的报销渠道。”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她好心提醒:“相信你一定会满意。那么,芬兰见。”
“芬兰见。”
周围是步履匆匆的都市精英,伏城镇定自若地双手插着口袋,在楼下等着。
直到身边传来一道刺耳的喧哗声。
“蛤?RIP就这么对待同伴的?是他求我来的,他就这么晾着我?”
这声音稚嫩青涩,带着一股独属于少年的清亮透彻。
伏城转身看去,果不其然,确实是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少年。他脖子上挂着一只绿色的耳机,右耳上戴着一只银色的骷髅头耳钉。个头不高,目测160出头,身上穿的是涂鸦式宽松大T恤,右手拉着一只黑色行李箱,左手拿着电话,满脸的愤懑和不耐烦。
“……什么他不叫RIP?嗤,他就叫RIP。你跟RIP说,我回波士顿了,再见!”
“我当面和他说?他在国内么,他要现在就出现在我眼前,我当着他面也这么和他说!”
少年愤愤不平地挂了电话,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抬起头。
因为两人站得很近,伏城又身高183,朋克少年需要抬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还不是抬很小的幅度。
朋克少年:“……”
“哼。”
伏城:“……”
什么毛病。
这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驶到两人面前。司机下车拉开车门。
在这辆车驶近时,伏城就看清了它的车牌号,如今司机拉开门,他抬步就要进去。谁料和一个瘦小的身影撞上。
两人皆是一愣。
“UAAG?”
“UAAG的?”
“……”
“……”
果然,你们UAAG的人都是奇葩!
两人各自上了车。
伏城和朋克少年坐在后座的两侧,一进车内,朋克少年仿佛刚刚注意到这是一辆豪车。
“嚯,RIP真有钱,豪车啊。刚才都没注意,星空顶,RR?”朋克少年兴奋地左右摸索。他按了个按钮,左方跳出一只纯银的雪茄盒;又按了一个按钮,两人与前座之间的玻璃慢慢变成了磨砂玻璃,阻挡视线,看得朋克少年双眼发亮。千言万语,只汇聚为一句话:“操,有钱真好!”
伏城深有同感地点头。
然而这辆接机的劳斯莱斯只是个开始。
两人刚到申城机场,还没下车,就有一位漂亮的空姐为他们打开车门。
“尊敬的伏先生,苏先生,这边请。”
另外两位空姐从后备箱拿了行李。
朋克少年目瞪口呆。
伏城早就知道机场有这样的服务,但他也是第一次见。
空姐笑容温柔,声音好听,长得还特别好看。带他们进了休息室后,还贴心地一直服务到了送两人登机。朋克少年仿佛踩在云端,整个人飘飘欲仙。伏城若有所思,他想起了电话里的那句话。
『相信你一定会满意。』
UAAG这么有钱?
飞机上当然也是头等舱。
等到了芬兰首都赫尔辛基,下了飞机,换了一辆宾利来接机。
朋克少年茫然地说道:“UAAG到底在这儿干什么了。”顿了顿,他转身看向一旁的伏城,好奇心压过了面子,他没忍住,小声问道:“诶,UAAG的,你们到底来这干嘛?”
伏城也是第一天到,但他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沉思片刻,心中已经有了个答案。
“说话啊。”
伏城垂目看他,清俊的脸上没太多表情,声音也平平静静的:“半年前,日本航空JL917班机从东京开往赫尔辛基,在距离万塔机场一公里的农田上方坠毁,机上乘客136人和机组人员9人遇难,89人幸存。”
朋克少年的表情僵住了。
宾利缓缓停下,伏城看了少年一眼,自己开门下车。
这里似乎是一片工厂区,人迹罕至,橙色的厂棚容纳了所有的人与机器,将它们隐匿其中。车是在一栋二层小楼外停下的,此时天色擦黑,广袤无垠的大地上,一阵微风吹来,铃兰淡雅的香气顺着风袭进鼻腔。
夕阳还未完全没入地平线,临近大地边缘处,是一条瑰丽如火的橘红色。
远远的,透过昏暗的光线,伏城看到二层小楼前有一道颀长的黑色人影。
此时也没有其他路可走,朋克少年在他身后下了车,郁闷地去拿行李。伏城则大步走上前,想去问路。
越走越近,风中的铃兰香更浓了,还有厚重的烟草味。
这人穿着单薄简便的白色T恤,也不畏惧赫尔辛基入夜后只有十几度的低温,两条劲瘦的手臂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他上半身坐在双层铁制栏杆的上段,因为太高,栏杆太矮,两条大长腿无所适从,于是一条腿踩着栏杆的下段,一条腿斜着踩着地面。
他左手撑在栏杆上,后仰着仰望夜空。右手则夹着一只烟,吞云吐雾。
伏城的脚步声并未刻意隐藏,这人也应该听到了,可是他依旧仰头看天,没有扭头看一眼的打算。
略长的黑发用简陋的橡胶皮筋在脑后扎了一个小球,但大多数头发还是落了下来,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高挺凉薄的鼻梁。
伏城定下脚步:“Hello?”
“Bonjour?”
“……Hei?”
“你除了法语,还会芬兰语?”
夏季清冷的夜中,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穿过铃兰的花香和烟草的苦味,落在伏城的心上。他一手夹着烟,一边转了头,微微侧首,似笑非笑地打量眼前的黑发年轻人。那张单薄的嘴唇勾起一个应当可以称为善意的弧度,可这一笑,却让伏城如坠冰窟。
大地边缘,最后一缕霞光隐入深渊。
他被狠狠摔进极地冰川的最深处,全身的血液在望见这个男人的那一刻,全部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