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老爷的科举人生(59)
但是,现在,他已经朝章桁身上看了好几次了,章桁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可见,章桁身上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章大人!”贾赦心念一转,提高了音量喊了一声。
章桁明显被吓了一跳,他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什么事?”
“有句话想请教一下章大人。”贾赦笑着说道。
“哦。”章桁接过贾赦手中的《经义杂注》,他的学识广博,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就能够给贾赦解释出来。
贾赦这些日在他的点拨下,进步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了。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贾赦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偏过头看着章桁,“对了,大人,您刚才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
章桁对上贾赦好奇中带着探寻的眼神,不经又想到了那一个梦里的场景,他耳根顿时一红,“咳咳咳,没什么,不过是朝廷上的事。”
朝廷上的事?
贾赦瞥了一眼章桁几乎红透了的耳根,这是在糊弄谁呢。
这模样,一看就是春心动了!
“原来是朝廷上的事。”贾赦照顾了下章大人的脸皮,很配合地装瞎说道:“章大人,真是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章桁移开视线,心虚万分地说道。
他怎么会!怎么会梦到贾赦呢!
他难道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
“后日便是会试了,明日我就不来找章大人了,这些日子来,麻烦章大人了。”贾赦收拾着东西,说道。
章桁抿了抿唇,瞥了贾赦一眼,“你若能考中会元,那就称不上麻烦了。”
贾赦觉得有几分好笑。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竟然觉得这样嘴硬的章大人很有几分可爱。
“承大人吉言。”贾赦笑道。
临走之前,章桁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却又说不出口来。
贾赦倒是奇了怪了,章桁向来果断,何时这么迟疑过?
他站住脚步,背过身来,笑着问道:“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章桁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最近你们府上可还是依旧门庭若市?”
他说的很委婉。
贾赦愣了愣,想了想都没明白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要如实说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有个想法——章大人莫不是在问媒人的事?
他眼睛里掠过一道精光,装糊涂地说道:“是啊,这些日子到府上拜访的亲朋故友不少。”
章桁咬牙,这小狐狸分明知道他在问什么,竟然揣着明白装糊涂,真真是让人又恨又爱。
“我说的是——媒人!”章桁难得退了一步,语气中很是咬牙切齿地问道。
“原来章大人问得是媒人啊,章大人为什么不直说呢?您这样说,学生怎么能明白?”贾赦得了便宜还卖乖,笑嘻嘻地说道。
章桁往他身上甩了两个眼刀子。
什么叫做见好不知收,贾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贾赦连忙顺毛安抚道:“学生已经跟家父家母说了,眼下以学业为重,其他的一概不理。”
章桁心里头这才觉得顺气,看了贾赦一眼,“嗯。”
贾赦心里腹诽:这章大人闷骚得够可以。
他倒是不敢直接说出来,知道章桁的厉害。
“那—学生先走了。”贾赦说道。
章桁点头,“去吧,盼你蟾宫折桂归来。”
贾赦心里头一暖,笑着道了声是。
这章大人虽然闷骚,但嘴巴还是很会说话的。
贾赦这想法要是被朝廷上其他大臣知道,一定会被怀疑,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章桁。
谁都知道,章大人那张嘴——那简直就跟刀子似的。
不说死人已经算是仁慈了。
哪里是会说话的主儿?!
☆、92.二更
会试那日。
贾赦到的时候天还未亮, 铅灰色的天空朦朦胧胧的, 贡院门口却早已排满了早早就过来的举人们。
见到他来了,不少人纷纷侧目看他。
毕竟,最近这些日子来,贾赦的风头正盛,天下第一楼的群英会一事过后,贾赦可以说是彻底地在这些举人当中出名了。
现在,无论南北东西,无论举人秀才,谁不知道贾赦贾解元。
“贾兄。”刘元志过来打了个招呼。
贾赦笑着拱了拱手,“刘兄来得好早。”
刘元志轻笑, 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说道:“我不过是比你早了一刻来罢了,要说早, 有些人昨晚三更时分就来了, 那才是真的早呢。”
贾赦愣了愣, 问道:“为什么?”
刘元志瞥了贾赦一眼, 道:“贾兄难道不知道吗?听说历来这第一个进考场的考生运气都会不错,所以不少人昨天都争着第一个来呢”
贾赦沉默了,无话可说。
这话听上去很荒谬, 但却很现实。
这些举人当中不少人都是从满头黑发考到满头白发, 要是能中举, 别说叫他们大半夜来排队了, 就是叫他们提前半个月排队, 都有的是人排。
“瞧瞧刘元志那样,就算那贾赦真得了会元,也未必得这么巴结他吧,真是丢了我们读书人的颜面。”有人阴阳怪气、满腹酸水地说道。
宋子杨朝贾赦和刘元志瞥了一眼,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冷笑,低低说道:“得了会元,只怕有这命得,没那命享福!”
他说的声音很低,故而旁边的人都听得模模糊糊。
“宋兄,你说什么?”旁边的人问道。
宋子杨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扫了贾赦一眼,“没什么,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贾赦察觉到自己仿佛被什么人盯了一眼,后背蹿起一股凉气。
他皱着眉头,顺着察觉到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正好是宋子杨离去的背影。
宋子杨?
他皱了下眉,心里头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怎么了?贾兄?”刘元志问道。
贾赦摇了摇头,“没什么。”
会试与乡试比起来有不少相同之处,都是连考三场,每场一日,但会试又与乡试有所不同,不同之处就在于会试的题目难了不少,毕竟是从举人中挑选出进士来,无异于是精益求精。
每一道题都难得令人倒吸一口冷气。
贾赦看到题后,却松了口气。
这些时日,他打听了几位主考官的喜好,四位主考官中官职最高的两位主考官都是喜好出截搭题的,故而事先早早就准备了不少截搭题学着制艺。
毕竟,主考官是换不了了,唯有自己努力些才是。
此时此刻,这些时日的努力就充分地彰显了作用。
贾赦看着三道截搭题,心里感慨道。
此时此刻,号房内哀嚎遍野。
有同考官高声喝道:“肃静!此乃考场重地,不得喧哗。”
然而,这三道截搭题许是彻底地击溃了一些心存侥幸之心,事先毫无准备的举人们,还有人哀哀戚戚地哭泣了起来。
贾赦摇了摇头。
他将心思都放回到今天的三道题上,丝毫不理会外事。
戌时时分。
天刚刚擦黑。
章府书房内,章桁背着光,坐在金丝楠木圈椅上,他敛着眉,若有所思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扶手。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来,脚步声恰好踏入房内。
“大人。”手下屈膝跪下。
章桁扬了扬下巴,“打听到了吗?”
“是,大人,这次会试果然如贾公子所料,出的都是截搭题。”手下回复道。
章桁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他摆了摆手,“退下吧。”
贾赦这些日都在勤勉学习,想来这回榜上有名,并不难。
况且,平响和谭毅这二人都是喜好言之有事、文笔朴实劲道的,贾赦这回说不定还真能得会元。
他一想到这里,就比自己中了会元,还高兴。
等到意识到自己笑了后,又忍不住皱了皱眉,暗暗咒骂了一句。
外头守着的手下只当作没听见章桁这又笑又骂的动静。
毕竟,手下抬眼看了下院子里开的正好的桃花,大人的桃花开了。
三日会试。
九道截搭题。
饶是贾赦,考完了会试之后,也觉得自己几乎跟脱了一层皮似的。
连他这样的都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有的人在走出贡院的时候,如释重负地高呼了一声,随后直接软倒在地上。
好在早就候着的家仆上前去接住了,不然怕是要摔伤了。
还有的许是在里头受的打击不浅,一出贡院,就狂呼狂叫,简直跟疯魔了一样。
人间百态,大概如是。
对比之下,贾赦倒像是最不正常的一个。
他除了脸色有些许的苍白以外,什么异样都没有。
面色平静,就好像是在国子监里随便考了一场试而已。
贾赦四处看了一眼,却没发现荣国府的马车,他正要皱眉的时候,却看到一辆马车朝他过来。
那是章府的马车。
“上车吧,”章桁掀开车帘,笑着说道,“我已经和令尊说过,今日算是我这‘先生’犒赏你了。”
章桁这几日已经想通想明白,他开窍得晚,别人十几岁春心萌动的时候,他忙着挑起家业,眼下太子的地位已经越来越牢固,他也是时候该为自己打算。
他在自己竟然喜欢贾赦这件事上震惊了几天后,就对这件事顺其自然了。
章大人不是很刻薄自己的人。
他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先试探贾赦的态度,倘若他与他是同道,不妨徐徐图之。
倘若不是,此事就此作罢。
他章桁,行的端立得正,没道理这样去欺负一个小辈。
即便他事先从来没有把这小辈当作自己的另一半考虑过,但是谁能想到世事难料。
“章大人等久了吧?”贾赦笑着上了马车后,摸了下茶杯说道。
这茶杯是冷的,杯子里还剩下不少茶水,可见章桁刚才是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而且这段时间,他似乎还心神不宁。
这就有意思了,贾赦心里想到。
“刚来。”章桁淡淡说道。
贾赦忍住笑意,“那就好,我就怕让章大人久等了,耽误了章大人的时间。”
章桁挑起眉头,觉察出他话里头隐约的笑意,顺着贾赦的视线落在茶杯上,他立即明白了,脸一红,怪自己说谎没想好细节,怪贾赦心太坏,竟然故意挖陷阱给他跳,偏偏他跳得心甘情愿,半点儿也不觉得委屈。
章桁小三十年都没动过心,乍然春心萌动,少不了有些慌手慌脚,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亲近,怕让贾赦觉得冒犯,想拉开距离,自己心里又过不去那道槛。
思来想去,索性就罢。
死马当作活马医!
走一步,算一步了。
☆、93.一更
赶车的车夫今天的速度也似乎特别的慢。
原本一刻功夫能到的状元楼, 愣是花了半柱香时间才到。
贾赦险些都差点儿以为今日是遇上了京城难得一见的“塞车”了。
然而, 他撩开窗帘子往外一瞧,道路宽敞得很,虽然那些举人们刚刚考完,正是纵性狂欢或借酒浇愁的时候,但是街道上并不怎么堵塞。
这就怪了。
贾赦敛了敛心思,章大人很古怪啊。
他撩起眼皮,不动声色地瞥了章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