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忍者][柱斑]他的国(27)
“这里的事情和我无关。”黑衣男人开口,声音犹如冬日的泉一般冰冷,“不过,你们的姿态太难看了。退下。”
那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命令。但那些无法无天的野武士却仿佛看见了蛇的青蛙一样,战栗着动弹不得,本已经按在刀柄上的手也无法动弹丝毫。男人甚至懒得扫视这群野狗一般的败者,起身简单掸落身上尘土,便穿过这几个野武士离去了。
玲奈连忙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追在他身后去了。
“恩人,请到我家歇歇脚吧。”在心里盘算着那些野武士纠缠不休的可能性,玲奈一路小跑着赶上了黑衣的男人,“您既然救了我,也请让小女子多多少少款待您一下作为酬谢罢。”
然而背着镰刀的男人并没有投过来一个眼神,只是大步向前走着。
“我并不是为了救你才赶走那些人的。”
“但是您确实救了我啊。眼见着要落雪了,这一路前去再也没有村庄,您可以到我家里暂时躲一躲雪。”
男人听到这句话便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将暮,浓密的灰云在天际翻卷着,一场暴风雪在等待着。
他在心里似乎盘算着什么,终于点了点头。
“太好了。”玲奈快活地道,一路小跑着来到恩人身边,“您是从哪儿来的呀?这边一直在打仗,您难道是雇佣兵?还是忍者?”
最后一个字眼似乎触动了什么,男人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你听说过忍者?”
“听说过的。据说在比这里更北更北的地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那里终年响彻着雷声,在那座山上居住着厉害的忍者……不过那是雷之国的事情了,和我们这里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听村里的人们说,如果我们也有忍者的话,说不定战争早就结束了。”
“为什么?”
“因为忍者很厉害啊——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们说那些有名的忍者能够招来风雨和雷电,能从嘴里吹出火来,手一合就能从地里长出树木,谁也捕捉不到他们的行踪,听起来简直像仙人一样厉害……”玲奈说着,没有注意到恩人因她的描述而露出一点几乎察觉不到的笑容。后知后觉地,她意识到在脸上沁开的一丝沁凉。
“……下雪了。”
山间的雪来得又疾又密。初时不过是点点如同小米般的雪粒,等两人到了村落的时候便已密如扯碎的苇花,走在路上几要看不见对面的人。玲奈带着恩人回了家,她的弟弟妹妹是有些怕生的,牵着她的衣角躲在她身后,像是躲在母鸡翅膀底下的小鸡一样。她的恩人自顾自坐在角落里,在火光和阴影中显得愈发严肃,几如庙中神像一般令人不敢接近。玲奈用新背回来的米和了杂粮煮了些粥,配了渍萝卜和藏起来舍不得吃的咸鱼——即使如此,将晚饭端过去的时候她也十分惴惴不安。
“实在是不成敬意……”
但男人并不说什么,便拿起筷子吃了。动作十分优雅,并不发出一点声音。
外面的雪仍密密地落着,像是要将一切都拢进它白色的衣袖里去。小小的山村极安静,听不见一点人声犬吠,只有屋中火塘里木柴轻微的毕剥声。
玲奈坐在火塘边编着绳子。这是她家传的手工,绳子编出来极漂亮又结实,拿到集上去卖还算能挣几个钱。开始弟弟妹妹也在帮忙,到后来就困得头一点一点,小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倒去。
她将两个孩子塞进被子里去,回头才意识到角落里本来假寐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向这里望着。
“你的父母呢?”
“之前这边打仗的时候,有落难的武士……”
玲奈说到这里也就不说下去了。
“辛苦吗?”男人问。
“辛苦呀。但是,毕竟弟弟妹妹在边上,就觉得无论怎么辛苦也得活下去吧。”她说,用手中的火筷子拨了拨柴火,小小的火苗跳动在她黑色的眼睛里,“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即使战争停止,你失去的东西也回不来了。”
“那就太贪心了啊。 ”玲奈笑了一下,“就算向神明大人这么祈祷的话,也会被当成贪心的家伙吧……不管怎么难看,怎么挣扎着,我都一定要活下去。雪国的女人就是这样子,大家都是这样活下去的。”
于是对方又不说什么了。沉静的寒冷渗透进来,将屋中细小的温暖拥在它阔大的怀中,令这小屋仿佛无边的海洋上一艘孤零零的船,随时都要和人世切断关系。玲奈看一看身边的弟妹,又望一眼靠在屋角的男人。恩人似是已经睡了。玲奈无声地吐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活计,揉一揉酸涩的眼睛,躺在弟妹身边睡了过去。
她再醒来的时候一切都静寂得过分。耳朵里像是塞进了棉花球一样,什么也听不见。她翻身坐起,才意识到屋中过分的昏暗是因为雪将窗户封住了,可门却并没有掩紧,透进来一缕微蓝的晨光。
坐在屋角的男人不见了。
她翻身爬起来,裹了斗篷,踏上雪鞋,急匆匆奔出去。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很容易便见着站在远处山坡上的那个人。他站在那里,抬起头望着鸽灰色的天空,犹如在等待着一个信号,一道声音,一个迟迟不来的人。
玲奈停住了脚。她有些不敢去打扰对方,只好转身回去,费力地从屋后的棚子里挖出些柴火。进屋之后她便发现弟弟在哭。
“怎么了,邦太?”
邦太坐在那里,哭得一抽一抽的。他伸手抓住玲奈的袖子,怯生生地道:“妹妹不醒……呜……”
玲奈吓了一跳。她颤抖地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触手的高热让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泉?泉?”
她低声唤着妹妹的名字,慌乱地将她半抱在怀里。怎么办,这么大的雪肯定是不能去外面找医生的,但是烧得这么厉害……
“给她盖好被子。有干净的布吗?”
低沉的声音在玲奈身后响起。她猛地回头,才发现恩人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屋里,正俯身看着烧得满脸通红的小女孩。
“有,有的……”
玲奈慌乱地说,将妹妹放回床铺上,又拾起一边薄薄的被子将她裹好,这才从篮筐底部翻出些干净的细白布。男人接过她手中的白布,到外面用雪沾湿了,回来敷在小孩子的额头上。
邦太跪在一边看着,也记不得哭,偶尔惯性地抽泣一声。男人看了他片刻,说:“让这孩子也多穿一点。——我去找些草药。”
“可现在雪太大了——”玲奈一边将斗篷围在弟弟的身上一边说着。她不知道怎么办好,但恩人似乎丝毫不介意外面的大雪,只是在出门前,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孩子的名字是?”
二
宇智波斑
他在等的鹰一直没有来。
其实斑素来是不承认自己在等的。只是某人会定期派传信的忍鹰过来,时间长了就成了某种习惯。他开始在旅途中注意抬头观望天空,注意是否有翅膀投下的影子。
那鹰不知是谁训练的,落下来的时候总是有礼而节制的,并不过分靠近也不过分疏远,等到他看过信再多一会儿,确认没有回信便展翅飞走了——这鹰的禀性和柱间全然不同。柱间肯定是不会这么冷淡的。他会带着那种爽朗的笑容,不动声色地靠过来,讲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情:男人喜欢那些发生在村子里的小事,那些和厮杀以及战场毫无关系的、充满了日常生活的无序和杂乱的小事,就像他寄来的信一样——岩上的落日很漂亮。天气暖了,燕子回来了。孩子们在学校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之类之类。这些事情像是柱间会注意的,或者他希望分享给斑的,就好像这样做了,斑就并未和木叶过分疏远。
这自然是柱间的一厢情愿。
斑知道这点,可是他已经习惯于等待柱间的信,习惯于展开折叠仔细的纸条去阅读上面熟悉的笔迹,习惯于想象柱间落笔时候的神态。习惯是可怖的,它不知不觉地渗透进来,像一根弦一样拴在肋骨的最下端,一根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牵系着他的长长的线。
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厌恶这种感觉。
而那只鹰仍然没有来。
他立在白茫茫的山坡上,遥望着鸽灰色的天空,雪暂时停了,但或许还有一场雪在云层中孕育着。远山成了淡墨所染的微弱轮廓,几乎和淡白色的天空融为一体。这没有尽头的雪和木叶那里迥然不同。在他们那里是很少下雪的,即使偶尔落雪也很难积住。上一次记忆中落雪的时候——他还在木叶的时候——柱间仍和他一起。那时候他们之间的分歧尚处于隐而未发的状态,两人心中都隐隐约约有了预感,但他们都避而不谈,就好像一旦形诸于口就再无更改的余地。那一日他坐在廊下注视着雪飘落于庭中,又转瞬即逝,仅剩下些许的湿痕,仿佛一切都将如此消逝一般。那时柱间从后面将他拥住了。
「如果你要离开的话……至少告诉我吧。」
那句话是真的曾经在他耳边回响过,还是某种记忆的错位?他想不起来。能忆起的是亲吻,漫长的、缠绵的、带着不舍和留恋的亲吻。如果那其中含着恳求,也和他们的对话一样,是沉默无声的。
现在斑会想起那些以前的事情。他会想起泉奈,想起柱间,想起宇智波的族人,想起曾经诱惑着他纵身蹈火的虚伪理想。他无数次地寻找,妥协,放弃,再次寻找——但最终等待他的只是同样的失败。因陀罗说,不要忘记你和我一样只是人类。
但如果放弃了宇智波的高傲,宇智波斑还剩下什么。如果放弃了苛责,他的所有寻找是否还有意义?
忽然响起的孩子哭声将他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那声音是从他寄宿的人家中传出来的。斑微微眯起眼,快步走回了低矮的草屋,一进门便看见那少女正抱着自己的妹妹,手足无措的样子。小女孩满脸通红,眉头也紧紧皱着,显然是极不舒服的样子。
在斑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出声:“给她盖好被子。有干净的布吗?”
那少女点了头,迅速地找出来了白布。他将布在雪里打湿,然后敷在孩子的额头上。在短暂的瞬间他似乎回到了泉奈的榻前。女孩软而稀疏的头发披散在床上的样子恍惚间像是少年的黑发,那被汗所沾湿的、如翎羽一般贴在白皙的颊上的发,反而带着一分不合宜的明艳气息。他握住他的手,感到生命正如燃到尽头的烛焰,在即将熄灭之前爆出灼目的光。
泉奈握紧他的手,像冰块一样烫到他心里去。他说,在我死之后——
“我去找些草药。”
他猛然起身。昏暗的视界重新清晰起来:少女,女孩和男孩。这当然不是过去。他的失去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鬼使神差一般地,他最后问道:
“……这孩子的名字是?”
“泉。她的名字是泉。”
斑微微转过了头。
在他重新拾回过往和现实的平衡之前,那扇门响了一响,然后戴着斗笠披着雪蓑的人探进身来。
“斑。”
男人微笑着,那是他熟悉的,这许多年来也未曾变化的笑容。
“我找到你了。”
三
千手柱间
柱间跪在小女孩的身边,仔细地查看着她的脉搏和体温,又翻开眼睛看一下瞳仁。现在她已经平稳地睡着了。幼儿的高烧来得快,但只要得到了适时的治疗便去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