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忍者][柱斑]他的国(25)
说实在的,那表情让斑有些微妙地介意。
奉纳舞好容易跳完,他和母亲在神前供奉了御币之后,正匆匆想赶回后面去换衣服的时候,被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柱间拦住了。
那一刻后来斑想起来都觉得好笑。祭典的灯火在他们身后闪烁着,南贺川对岸的花火大会刚刚开始,简直和偶像剧里经典的场景没什么不同--特别是那个笨蛋还无比正经地看着他,面红耳赤地说什么我喜欢你。
斑于是一把拉下了假发。
--你看错了吧。
他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没去管柱间脸上是什么表情,也没管他在后面又追着说了什么。
想起来,他们的疏远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后来斑自己想想,也觉得一开始的怒气没什么来由。那日灯火昏暗,隔着距离远些而看错了--这种事情本该是开个玩笑就过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柱间了,就好像要做实他生气的这个事实一样;甚至他的弟弟--向来和千手那一大家子关系不怎么好的泉奈--不免过来问他到底和柱间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他说。
看起来好像你们在冷战。
没有,只是最近比较忙。
那倒也是真的。斑当时正在忙着考学,最后顺利地从乡下高中考上了一流的国立大学,在他们那边成了一桩传说。柱间亦考得不错,可是似乎出于继承家业的需求,他最终去读了佛学院--听说还在兼修历史。
两人的大学都在东京,但他们却从未遇见过:那都市有着太多的建筑和太多的人,人们是那么容易地将自己隐藏在那庞大的迷宫之中。在南贺乡的时候仿佛无法分离、总会被一起提起的两人,在东京则不过是大海中的两颗水珠,只要距离远了,就会逐渐拉开距离,泯灭在那层层叠叠的浪花之中。有时候他走在路上,忽然看见人群中一闪而过的身影,会觉得那是柱间,但最后却并不是。
斑并没有刻意去遗忘,也没有刻意去躲避。到了最后,这只是再自然而不过的事:他们都已经成长,将少年时期远远甩在身后而迈进新的生活。
直到今天他又遇见柱间。
意外地是那并不让人感到生疏。他们的对话还像以前那样,柱间的神情和微笑也仍然像以前一样,就如同他们不过昨天才分开,今天又重聚了一般。
他无声地吐了口气,侧头看了看裹在睡袋里的柱间。他们现在都比高中的时代要成熟一些了,脸颊的轮廓也有微妙的变化:年少的圆润变成了更为刚毅的线条,眉眼之间显得更为开阔了。但是他还是能从这张脸上一眼辨认出他的老友,那个总是爽朗地笑着、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的柱间,那个偶尔会皱起眉头露出苦恼的神情的柱间,还有那天晚上,为烟花和远处灯火的微光里所映出的柱间。
那神情大约是可称之为幸福的。
那一刻已经过去多久了呢?六年,还是七年?人是不能两次走进同样的一条河流的,从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无法回到原来的状态中去了。柱间意识到了同样的事吗?还是只有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呢……
斑推开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闭上眼睛。深山里的夜晚极安静,月色像水一样浸进来,然后又被浮云所模糊了。他合上眼,片刻后便睡着了。
四
那是突如其来的梦境。
一开始斑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远处的舞台上有带着能面的人正在篝火的映衬中缓慢地舞动着。那古奥的调子缓缓地在夜气里震颤着。
然后他身边的少年低低地笑了。
「你看起来一脸无趣的样子啊。」
「你不也是吗?」
话音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正是少年的身形。他转过头去,看见侧面坐着的少年:和他一样,少年也只穿了件乡下式样的衣衫,和那些前排那些身着锦缎的贵族并不可同日而语。
「你对古代武士的事情不感兴趣吗?」
他遥遥地望了一眼舞台之上。少年亡灵的能面像一片洁白的花瓣,遥遥地悬浮在黑暗和锦缎的颜色上。他收回了视线。
「现在去想这种无常易渺的事情还太早了--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那少年笑了起来,伸出手拉住他。两人便这样从席上悄悄溜走了。在这盛大的宴上并没有人会注意两个少年去了何处,他们穿过那些昏昏入睡的守卫的视线登上城塞,宴席辉煌的灯火和城下町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这不过是乱世一点伪饰的和平罢了。
「真看不出世间仍在战乱之中啊。」
少年感叹着。
「这一切早晚会更变的。」
「如何更变?」
他望了一眼身边的少年。那遥遥传来的吟唱的谣曲仍在歌唱着古老氏族的繁华和衰亡,浑然不顾现下已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代。*
「我会让你看到那一日的。」
他说。
然后梦境又更变了。斑不知何时已身处破败的佛堂之中,残损的佛像披挂着尘灰和蛛网,正用慈悲而冷漠的目光俯瞰着这些在地上挥动刀兵之人。而他嘲笑地举起了那份文书。
「就凭你家的主人,也想要让我俯首吗?」
敌军的使者和他目光一触,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
「能够与我竞逐天下的对手,只有那一个人而已。」他这样说着,将手中的信笺撕碎了,「告诉他,在战场上见罢。若是想要我的头颅,就自己提着刀来!」
那使者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行了个礼,便躲躲闪闪地离开了。他的手下躬身道:
「主公。如果我们想办法蒙骗过敌人的耳目,从这陷阱中逃出去的话……」
他站在空地上,看着敌军的战阵。四面八方的山野皆被包围了:他们确实是难以再有类似的机会--若不是他的行踪被叛徒所出卖,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将他包围呢?
「怎么可能。如果是我的话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受伤的猛虎是最危险的,只有将他杀死才能根除后患。」他笑了笑,「这些胆小的家伙,只有这种地方学到了啊……」
「主公……」
「这一战结束之后,想来……也会得到消息吧。」他说着,将自己腰间的佩刀解了下来,「把这个给他。」
「主公!这可是您心爱的佩刀--」
「没有必要让名刀折损在这里。」他笃定地说,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人听到消息时候的面孔,「将刀给他。那一刻那家伙就会明白了吧……」
「主公!」
他厉声喝道:「你现在是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吗?」
他的手下泪流满面,终于深深地行下礼去,将那世间罕有的名刀抱在怀里。
他重新望向了外面的战阵。时间大约已经不多了。这并不是他想象过的最期--但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总比死在榻上要来得好上许多。
如果说此生有什么后悔的事情,那就是未能和你一战啊,……。
下一刻视界再度沉入黑暗。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最终停在他们所睡的房门之前。
他在片刻后才意识到那并不是梦。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有个人站在廊上,阴影长长地越过打开的门投下来。他打了个冷战猛地坐起,却见那影子像受了惊一样,以常人所不能达到的速度迅速消失了。
他迅速坐起来,扒开睡袋赤脚冲上冰凉的缘廊。那里没有任何痕迹,就连那层薄薄的尘土上也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斑愣了一瞬就掉头回去叫人:
"柱间!"
他叫得很大声,然而柱间仍然沉沉睡着,一点也没有醒转的意思。斑忽然觉得一股冷气从后背直窜上来。他迅速走回屋里,蹲下身查看老友的情况。
在明亮的月光下柱间的脸显得过分苍白。他甚至不能确定对方是否还在呼吸。
"柱间!"
五
"……可以不用打那么重的……"
捂着脸,柱间闷闷地说。
"谁知道你会睡这么死啊!而且现在'那东西'也不在了。"
斑说,看样子像是要坚决否认自己一瞬间被吓到的事实。柱间看在眼里,将笑意藏在手的掩饰下,问:"真的有?"
"我只是隐约看到了……轮廓像是一个古代的武士。"斑指了指腰间,"佩着刀的。"
"古代武士吗……"
柱间陷入了沉思。
"你原来可没有睡得那么沉。"斑忽然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做了一个梦。"
斑抬了抬眉:"说说看。"
"我梦见你了。"柱间说,"或者,是长得很像你的一个人。"
那是第一次,他看到了梦境的后续。
在那寂静的房间中,他听见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和我一起吧。只要我们联手的话,这天下都将飘扬起我们的旗帜。」
「现在的这一切还不够吗?」
他说着,放落了手中的酒杯。一股真切的忧虑涌上了他的心头。
「你太天真了……」
对方发出了一声轻笑。
此时雪已经停了。高空的云向远方推移着,很快便有苍白的月光落下来,反在雪上映进屋子里。
「你知道那些臣服了你的人里面照样有人怀着恶意……如果继续出阵的话,谁来确保你的身后?那些大名可都在心里藏着毒蛇和豺狼啊……」
「这是我为什么来找你的缘故。」那藏在阴影中的人倾身向前。
「成为我的盾吧,……。」
那被呼唤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似乎已经被月光吞没了。而此时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那月光下的一张脸。单看五官的话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这是天下第一的武将,但男人的眼角眉梢染着一种如火燃烧的狂气。那一瞬他仿若看见了黑色的旗帜飘扬在大陆各处,看见辉煌的城塞一处处兴起,看见他们所梦想过的繁华和和平,但同时他也看见了无穷的战争和流血,看见阴谋和流血……
他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佛珠。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才是应该成为天下人的那一个。」男人慢慢地说,「但是没关系。你愿意抱着你的仁义留在这偏僻的小国也随你高兴。留在这里等着我成为天下人的消息吧,那时候你会上洛去看我吗?」
「求之不得。」
他说,却犹如在男人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不祥的阴影。
男人站起身来,步出廊下。薄云已尽,一轮明月闪烁着光辉。他坐在原地捻动着念珠的时候,听见了低低的吟咏之声。
「人间五十年,与化天相比,乃如梦幻之易朽。」**
"你是说,那个男人长得和我一样……?"
柱间点了点头。
"战国的武将吗……"斑摇了摇头,如果是寻常的时候他一定会觉得柱间是历史书看多了,但亲眼见到了那个影子却改变了他的想法"你记得吗,地产公司的人说,这里原来是战国武将的别院。"
柱间怔住。他抬起头,望见外面的庭院,明亮的月光落下来,令那地上像是落了一层霜。他猛地站起来:"就是这里……!"
"什么?"
斑被他搞懵了,柱间却拉起他的手跳下台阶,将他按到庭院的中间,然后退后几步,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
"……就是这里。那个梦就是在这里……找了那么久,原来就在南贺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