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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威风堂堂(9)

作者:眉衡 时间:2018-09-03 15:36:47 标签:虐文 狗血 伪装者

  办这个沙龙的主人是汪芙蕖,汪曼春的叔父,是明楼在法国经济学院里的导师,亦是他心里十分明白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沙龙包间里,一众银行家、企业家高谈阔论,对于经济、政治、时事,无不论其利弊,活像一个自由的财经沙龙。明楼听着他们惺惺作态的表演和虚伪的赞美声,并自如地汇入他们的言谈中。
  应酬得差不多了,明楼便走到汪曼春身边,跟她悄言细语。
  明楼收了方才高谈经济的派头,显出些平凡人的烟火气来,悄声抱怨着这里的酸腐气味。
  一句话而已,不显山不露水,立刻将汪曼春跟其他人区分开来,显得她十分不同,跟自己十分亲近。
  明诚在旁看他表演,帮他斟了杯酒放在面前。
  看汪曼春因这一句话便现出开心的样子,便知道明楼做戏的效果不错。
  接下来无非是情谈款叙,将些暧昧言辞反复说着。
  若不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只怕还得揽进怀里慢慢叙说。
  这样的明楼,真好,眉目柔和,言谈温情,像一幅动人的油画。但好得太过,自然不会是真的。
  明楼的心里,有国,有家,有民众,哪里还有什么位置,去容留情爱二字?
  翻来覆去都是假话。哄人。但这又有什么办法?你若做不好一个演员,就不该来做特工,因为随时殒命,根本无法做下去。
  他不可能再像十数年前那样,看到一个无伪的真实的明楼。
  明楼费心地跟汪曼春说着无关痛痒的风话,女人嘛,就是爱听这些的,自然得尽力哄着。
  若换做十几年前这样在一起,他倒会欣喜欢悦。现下,却只有倦怠,还有厌恶。
  汪曼春跟他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每一次接触,只是越加凸显出了这个事实。这个昔年天真活泼的少女,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日军汪伪的鹰犬,满身血腥的刽子手。
  他们现在这样近身坐着,他便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她用很贵的香水,甜美馥郁,进攻性极强,对男人充满了诱惑。但掩饰不去的,是她身上褪不掉的血腥味。
  这味道让他简直有些作呕。
  他视线余光看一眼明诚。他想,自己始终还是更偏爱明诚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并不显明,只是若有若无地渗出来,清水一般,淡的,静的。
  他又想起明诚小时候的模样来。是个好看的孩子,这也没什么,关键是周身那种清润的气韵与别人截然不同。
  就算受了委屈都是安静的。眼睛里面的神情,好像在平静地看着这个世界。
  教习明台或者明诚,出发点都是一样的,为着一份如同父兄的责任。
  明台贪玩,他其实教的更多的是明诚。
  他必须承认,这个孩子令他得到宽慰。
  不是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就是种心境。
  他心怀救国之志,而周遭的环境那样乱,人民那样不开化,心里自然是反复受着折磨的,像是块重石,日日地压在心上。
  而明诚总是安安静静的,没一点寻常孩童跳脱的劲儿,只是听他说话、跟他书写时十分用心,仿佛除却了这个,什么都不重要。
  他很喜欢这样教他读写的时光,令人无形中感觉安然。
  看他这样专注地、心无旁骛地做着一件事情,是纷繁喧嚣人世里一点难得的清静。
  明诚很喜欢写他的名字。
  他把他放在怀里,握着那纤弱洁白的手指在纸上面一点点勾勒出那些早已熟悉的笔画,然后看着铺了满纸的自己的名字。
  便知道有个人这样信赖和喜欢着自己。
  有时候明诚侧转头来,问他问题。脸是个孩子,神情却是认真的。
  好像能跟他说许多话似的。
  但明明他是不可能听得懂的。
  那乌羽般的柔细黑发随着和风轻轻蹭挨胸口,仿佛连时光都能流淌得十分缓慢。
  阔别十数年,弹指一挥间,他已长大成人。
  恍如隔世,他变成似乎跟从前截然相反的存在,八面玲珑,没一句真话。
  就连跟自己上床,都是假的。
  很清楚他不可能再如幼时那般信赖和喜欢自己。
  所以,即使有着共同的抗日立场,他也不敢施加多少信任在这位故人身上。
  但像现在这样,他安安静静待在自己近旁,不言不语的,却颇有几分昔日时光重回的意思。
  让原本难捱的事情,奇异地变得可以忍受。
  明楼跟汪曼春说完最后一句调情的话,起身去洗手间。
  明诚敏锐地发现,汪曼春跟座上的一个貌似商人的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便跟着离席而去。
  明诚微眯起眼睛,心道:汪曼春的确是个狠角色。纵然对明楼十分迷恋,亦不忘自己的本职,要去刺探明楼的身份。
  明楼目前的位置原本并不是他的,而是属于日本经济学家原田熊二。原田熊二在香港遇刺,所以,明楼顶替了这个位置。
  谁能从中得利,当然谁就是杀原田熊二的嫌疑人。
  汪曼春不会拿不到这个情报,会因此怀疑明楼的身份,也在情理之中。
  虽做如此想,明诚却没有一点要跟去洗手间的意思。
  杀原田熊二的人,应该就是明楼。即使不是他本人,也该是他那条线上的人。
  一个像这样的刺探者,只是个小角色,明楼不至于辨认不出,更不至于无法应对。否则,他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再说,他也没有脱身的机会。
  汪曼春已经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更确切地说,是移到他唇上。
  微微叹了口气,就知道是明楼是要给他找麻烦的。
  他唇上的伤如此明显,汪曼春怎么会看不出来?
  明楼和明诚的事情,汪曼春自然一早便已知道。
  舞会的时候他们前后脚消失,后来明楼又从二楼下来,难道他们是去单纯地喝茶聊天?
  而且,她因为怀疑明楼的身份,而派人跟踪他,也已经拍到了确凿的证据。
  在酒店外面,明楼以双手扶住明诚的腰,深深凝视。已然逾越了上级和下属的本分。
  明楼这样做,她其实并不觉得如何出奇。
  明楼不敢碰她。
  虽然她几次三番拿话去撩,故意把他口中的新关系说成性关系,又屡屡暗示自己只想及时行乐,但明楼并不接茬。
  他连吻她都犹豫。
  为着什么缘由,她当然也心中有数。
  还不是为了他那个杀千刀的老处女姐姐。自己不结婚,还要各种千方百计地阻挠弟弟的好事。
  若不是因为那个老女人,他们十几年前不用分开。更不用现在明明彼此有意,却不能越雷池一步。
  明楼是纠结着的,也是多少防着她的。她到底是个有本事的女人,若是怀孕有身,明楼不娶也得娶。届时自然要跟他姐姐闹至不可开交。
  明楼不愿意这样。所以索性连碰都不碰她。
  他们之间身体上的关系,除了一些拥抱,便再没有什么别的。
  但男人这种生物,什么时候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他既然在一方面得不到满足,便自然要由别的渠道去纾解。
  明诚有前科在身,一向喜欢跟上级发展工作之外的私人情谊,只不过没人真拿这个去当大的错处。毕竟给汪主席工作的人,心知自己大义有亏,或多或少都会寻些事情去安抚自己。只要能力足够,不会有人去计较私德如何。都是乌鸦,去论谁比谁更黑吗?
  高木课长走了,他此番再盯上明楼,也算自然。
  明诚若刻意诱惑,明楼也没有推开嘴边食的道理。
  在最初的暴怒和嫉恨后,她好好想过了一遭,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既然男人横竖要偷嘴,跟男人,总好过跟女人。
  毕竟,男人不可能怀孕生子,便不可能有什么奉子成婚的事,进不了明家门。
  她定睛端详明诚。
  模样生得真好,眉如远山,唇似横波,即使规规矩矩站着,但那样优雅漂亮的身体线条,是站着也有种风流态度的。
  嘴唇的伤痕宛然,像上了咬唇妆似的,唇缘是淡色的,内侧却平添几分鲜妍。看了,就想再咬上一口。
  天生的好资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安分?
  明诚……暂时还不能杀。要留着他,略为拴一拴明楼。免得前脚除了这个祸害,后脚又来个能生养的主儿,那才是大祸害。
  只是,需得敲打敲打他,免得他生出什么非分的念想。
  汪曼春端出一副笑脸来,对明诚说:“听说你跟我师哥处得很是融洽?”
  明诚含笑欠身道:“不敢,明长官照顾下属而已。”
  汪曼春一语双关:“太谦虚了,自然是你能力突出,才能让我师哥对你另眼相待。”
  明诚只微笑听着。
  汪曼春现出些惋惜表情:“只是,我师哥的想法总是在变,连我也常常摸不准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完全变了个人。”
  这是分明的警告,明诚只装听不出来,适时恭维她:“明长官对汪处长倒是意向坚定的,平日里也常提起,若没有汪处长在76号奋力争先,他也难以坐稳这个位置。”
  “我师哥自然明白我的心意。我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比的。”
  又警告一次。
  明诚顺着她的话,含笑回应:“那是自然。汪处长在明长官这里的地位,一向远远超出他人。”
  汪曼春继续敲打他:“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花无百日红的道理。”
  “不敢或忘。汪处长认识我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还真不那么确定。不如你自己说说。”
  明诚转而问她:“汪处长对谁效忠?”
  “供职于新政府,当然是效忠汪主席。”
  “我却有点不一样。不是说我不效忠汪主席,而是我最终效忠的只是一样:钱。”
  既然注定要扮反派,便要尽职地扮个彻底。
  明诚显出市侩模样:“我做一件事情,归根究底,在意的只是,它能不能给我带来利益。我掂得出自己的斤两,从不提出超出本分的要价。”他看向汪曼春,总结道:“简而言之,我只要钱。”
  这个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你要的是人,而我要的是钱,不会威胁到你。
  汪曼春笑了,说:“我师哥知道这个吗?”
  “我该知道什么?”明楼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来。不知何时,他已从洗手间出来。
  派出去刺探消息的人并没回来,汪曼春登时有些心虚。
  她不得不打叠起精神,应对明楼的怒火。
  明楼并不责备她,却用一番话将她说得赧颜无比。不得不承认,在出手刺探这事上,自己做的是欠考量的。
  且明楼字字句句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考虑,她只有警醒,只有感激。
  从沙龙里出来,坐在车上,明楼开口道:“听说我给了你钱?”
  这是个明显的谎言,正好以此为切入口,去撕下他一层面具。
  明诚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答道:“我说的,都是汪处长想听的话。”
  “既然没给钱……”明楼执意逼迫:“那么,我能给你提供什么呢?”
  明诚轻松地推脱:“我总不能一开始就向您要钱,细水才能长流。”
  “哦,细水长流。”明楼重复他的话,接着漫不经心般的问了个问题:“那你打算,跟我细水长流到何时呢?”
  明诚答得很快:“到您不需要我为止。”
  这是个分明的谎话。
  但他说得这样好听,明楼也就姑且听听。
  他看着明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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