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只将他扔到这里的手,仅仅在窗户的边缘一闪而过,随后就立刻消失了。
一切发生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降谷零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种莫名的本能已经令他寒毛倒竖。
他察觉到背后迫近的、阴谋的气息,食指收紧,险些无意识扣下扳机,这时身体却早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降谷零偏头一侧,恰好避过了身后袭来的刀锋!
偷袭者一击不中,紧跟着又是两刀。仓促间降谷零抬臂格挡,右手绕过刀尖擒住对方手腕,身后拇指拨动保险。左手从侧腰出枪的一瞬间对方抬腿——当啷!
短刀与手枪同时飞出,偷袭者以一换一,同时卸下了自己和降谷零的武器!
降谷零咬紧后槽牙,这时才觉得局面棘手。
与他僵持的是一个近一米九的大块头,虬结的肌肉宛如黑熊。黑熊飞起一腿,同时五指并爪抓来,这都是要命的招数,下盘踢中他会失去重心,而头发被抓,可以想象对方会第一时间拎着自己往墙上砸,颅骨像熟透的西瓜爆开!降谷零蹬腿借力,手肘挥开对方手腕,体型差带来的是惊人的力量差距,但他也有优势,论对地形的熟悉程度,后来的黑熊根本望尘莫及。
降谷零格挡下黑熊手臂,同时迅速矮身避过腿风,间隙中抄起花盆,看也不看地往上一砸!
陶瓷在空中爆开,沙土飞扬,倾泻的泥块像一场暴雨。降谷零听到一声痛苦的嘶吼,知道黑熊的视力一定被糊住了。他趁机一脚将人掼倒,伸手卡住脖子,厉声喝问:“为什么袭击我?!”
男人被卡的直翻白眼。
降谷零也没指望从他口中问出答案,他熟练地用黑熊的指纹解锁手机,邮箱最顶端是两封邮件,一封正常的任务分配,另一封的绿旗后又附上一个叹号,代表着绝对紧急,执行优先级最高。
点开邮件,里面只有一句简洁的话:
【目标Bulleit已死亡。Bourbon叛逃,格杀勿论!】
***
降谷正晃闭着眼:“我知道有这一天。”
蓝调布鲁斯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缓缓流淌。这间欧式住宅里只有两个人,除了突然响起的话音、作为背景的布鲁斯音乐,只有葡萄酒汩汩而下,深红的色泽像流淌的红宝石。
秘书在身后倒酒。葡萄酒没过杯底,他一躬身,轻轻将酒杯放到手边:
“先生,喝点酒吧。”
降谷正晃点了点头,仍闭着眼,没有动。特级勃艮第的醒酒时间在半小时以上,即使逃亡途中,他也没抛弃这种上等人的讲究和体面。
——官房长官落马,街头巷尾,电视播报、新闻推送和手机弹窗,所有屏幕都在循环这个爆炸性的新闻。
政坛惊变的消息如病毒般扩散开去,然而,就在所有媒体如鲨鱼撕扯猎物般狂欢时,却没有人知道新闻本人的下落。
早在消息爆出前半小时,降谷正晃已经悄然离开了官房长官府邸。秘书则以严苛的礼仪小跑着跟在身后,他的手里就捧着这瓶红酒。
那是降谷正晃在办公室里最喜欢的收藏,为了特级勃艮第,他才破例允许秘书上车。
这是两人在这里停留的第三天下午。
秘书什么也没问,上了车他就安安静静,一切就像降谷正晃潜逃前一样:开门递水,处理生活中琐碎的一切。这样不闻不问的态度才让降谷正晃放心,这天下午,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睁眼说:“要不要跟我去美国?”
秘书空中的手一顿,掩盖下惊讶的表情,迅速说:“您去哪我就去哪。”
“我是在问你。”
降谷正晃敲了敲沙发扶手,“来,说说你的真实想法。”
秘书就把茶杯放下,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他眼神躲闪,表情有一种遮遮掩掩的不知所措;那是长年生活简单的人,习惯被人安排以后,突然要对命运发话的迷茫。
他这样犹豫反倒符合降谷正晃的心意,不怕人不做事,只怕人不老实。既然秘书老实还会做事,他也不介意捎他一程。
秘书支吾着卡壳很久,最后才憋出一句:“您……还能去美国哪?”
降谷正晃大笑起来。“怎么不能?我的生意伙伴就在白宫。接我的飞机半小时后到,这瓶红酒就是他们送过来的——特级勃艮第,你不妨尝尝。”
“可是……”秘书吞吞吐吐,“您在国内……的那些……”
“你懂什么?那叫沉没成本!”降谷正晃一挥手,“我在国内这样,出国不是一样叱咤风云?放心,不会过得比现在差的。”
“但您以后呢?万一如果被捕……被引渡,畏罪潜逃,您会……”
降谷正晃已经有点不耐烦。还在官房长官的位置上,他不介意戴上师长的面具点拨秘书,但他点拨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他说:“就算引渡是死刑又怎么样?我走到这么高的位置,享受了多少,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见过这种风景。生前就是人上人,过够了,那么纵管死后又如何?”
秘书垂着头:“原来如此。”
降谷正晃高高在上地训斥一通,心里也没指望秘书能理解他的话。他仰起头,不耐烦地看着钟表,这时才察觉一丝异常——
他也的确松懈了。几年的时间,当真以为眼前就是个能干的老实人。
“砰!”
干脆利落的一枪。
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升起白烟,大厅在蓝调下更显寂静。降谷正晃猛然起身,蹭蹭后退两步,比他更快的是正中心口的子弹!退后的动作变成仰倒,降谷正晃踉跄几步,重重地摔在地上。
秘书慢慢地放下枪。他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想要大吼又想要痛苦,混杂着剧烈喜悦的悲怆同时呈现在脸上,让他显出格外的矛盾:“……可惜,原来只是这样。”
什么?
“原来杀人这么简单。”
仅仅只需要对准、扣下扳机,喋喋不休的人就能显出惊恐的表情。子弹击穿了横膈膜,出血量不会那么汹涌,这也是秘书计算好的——它会无限期延长死亡的过程,中弹者会死于无法呼吸。
就像当初的车祸一样,飞溅的玻璃扎穿气管,倒地的人明明还有救,却因肇事逃逸而在窒息中无力回天。
秘书近乎自言自语地问:“现在呢,你还坚持自己的看法吗?”
位置互换,当你成了那个被杀的人,是否能继续保持着这种……高高在上的,漠然的,不管死后如何的态度?
他垂下眼,看着地上的那个男人。降谷正晃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没有机会了,秘书知道自己不会有回答,他只是想这么问。
秘书报复的原因并没有降谷正晃设想的那么复杂,连组织的事都不牵涉,那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小小人命。十几年前,当降谷正晃还没有司机的时候,一次夜间聚会结束,醺醺然的他不自觉踩下油门,车身却猛然一阵巨响……他一脚油门飞快逃离现场,又用关系摆平后续,死者的家人连上诉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的儿子来到现场,只看到一条长长的、挣扎的血迹,直到最后她都睁着眼。
那是秘书的母亲。
秘书漠然地垂着眼,经年执念成真后,人其实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的,他像个程序精密的机器人,有条不紊地把人扔在窗边,随后又是一枪。
玻璃无声地裂开了一个弹孔,完成一切后,他将手枪收入怀中,按开墙上的一条密道,闪身走了进去。
***
降谷零剧烈喘息,刚从搏杀中抽身的他心脏立马坠入了另一个低谷。
他没有问为什么。思考是一个持续的、无意识的过程,从他被袭击时思考开始,而到看见邮件,这一过程堪堪落下帷幕。
几乎在看到内容同时,他的眼前闪回过一幅幅画面:玻璃窗的弹孔、窗前的尸体、窗边一闪而过的手。降谷零才知道自己那一瞬的毛骨悚然是为什么,潜意识里的反应救了他一命。从自己埋伏的角度看去,这个现场就像是他开的枪,任务目标被一击毙命,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正是降谷正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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