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图肯叹息了声,“当年我看你身手不错,还以为你会继续跟在殿下的身边。”
沉九微微一笑,“大人此言差矣,卑职跟在这位的身边,说不得,反倒是好事。”他的身上,袖口处可见破损。
今日的行动,他自然是参与其中。
如果不是贾珠对他另有安排,他肯定要时刻跟在贾珠身边。
“贾大人的情况……非常严重么?”
沉九立在门口,看着床上的贾珠。
郎秋和许畅将青年的身体挡住,可也看得出来他的确昏迷不醒。莫名其妙的眩晕本就不对劲。
“施了针灸也是无用,反正我府上的大夫是不行了。”格图肯紧皱眉头,心中憋着无名火。
沉九略一点头,转身就走。
格图肯挑眉,“你去何处?”
“卑职打算入宫一趟。”
“眼下皇宫戒严,你可未必能进去。”
“可以一试。”
见沉九态度坚决,格图肯也没有阻拦。
他毕竟曾经是东宫的贴身侍卫之一,说不定太子殿下曾经赐给他什么令牌,能够让他在这个时候也穿行无误呢?
其实格图肯眼下也在宫中行走,然连他的面子也被驳回,他是不太相信沉九能够入宫的。
沉九从府上离开时借了一匹马,一路疾驰赶往了皇宫,待守卫围上来时,他的确交出了一枚令牌。
宫门口的侍卫搜查再三,确定沉九除了交出来的武器外并没有其他利器后,方才让他进去了。
沉九的脚程极快,一眨眼就到了毓庆宫前,然东宫外的戒备之森严,却远超过了平时。
沉九几乎是初初一见,便立刻察觉到了不妥。
一位面熟的乾清宫大太监守在门口,方一看到他,便厉声说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眼瞅着同僚就要扑上来逮捕自己,沉九连忙高声说道:“卑职乃是东宫御前行走。”他单手抓着腰牌高举起来,“卑职此番入宫,乃是因为贾大人……”
“贾大人如何?”
沉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自东宫步出的太监总管所打断。梁九功的神情冷漠,看着沉九的眼神仿佛隔着一层情绪,沉九从刚才踏足东宫就意识到不对,此时看着梁九功的眼神,更加笃定此事。
东宫的守备一直都是太子自己人,可刚才那些守在外面的侍卫,除开原本就是毓庆宫的人,却也多了许多御前侍卫,那些是属于康煦帝的力量。
皇上出事?还是太子出事?
如果是康煦帝,那现在梁九功不可能出现在毓庆宫……难道太子殿下出事了?
这才是整个皇宫不进不出的原因?
如果不是沉九手中还有一块特殊的令牌,他压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入宫。
“贾大人自打事情结束后,就昏厥不醒。”沉九低头,如是如是地将格图肯说过的话,又再说了一遍。
梁九功的眉头微动,“你方才说,大夫无法脉出脉象的变化?”
沉九:“正是,就连方才的这些说辞,也只是大夫凭借着从前的经验判断得出,并非脉象。”
查不出原因……
梁九功电光石火间,想起当初顾问行还在时,他曾过手的几份医案,那些怪异全都是关乎贾珠的。
皇上从前就已然关注到了这些。
而正是回忆起了这件事,才让梁九功决定将这件事报给皇上。
“你在这等着。”
梁九功抛下这句话,转身回到毓庆宫内。
东宫内,正是一派焦急模样。
太医们聚集在床边,一盆盆热水被端出去,全都变成了血色。整座宫殿都弥漫着的血腥味是如此不祥,叫梁九功所走的每一步,都带着难以克制的回响。
“万岁爷……”
梁九功缓步走到皇帝的身旁。
康煦帝的龙袍上都是太子的血,有些已经凝结成块,散发着古怪的腥味。
梁九功轻轻地看了眼康煦帝手指的暗红,飞快地又挪回来,不言不语地等待着康煦帝回过神来。
“何事?”
“殿下曾派人守着贾大人,今日,就在太子失去意识后,贾大人也在街上昏迷……”
梁九功俯身在康煦帝的身边讲述着。
康煦帝闭着眼,“格图肯吗?”
“正是。”
皇帝的神情算不得好,他的脸上,还染着点太子倒下来时蹭到的血痕,可此时谁都不敢提醒康煦帝关乎此事。
太子殿下的情况算不得好。
那箭矢上的确有毒。
太子拔出了箭矢,又与刺客交手,此般剧烈动作下,毒液在身体内流动的速度加快,以及很快迫到心脉。一旦毒性侵蚀到心脉,那就是天神下凡也是无能为力。
康煦帝听到太医这般说时,那脸色可怕得很。
“你,亲自去一趟,将阿珠,带进宫来。”
康煦帝缓缓说道。
梁九功便知道,皇上果然,也想到那件事上去了。
他立刻欠身退了出去。
尽管康煦帝封锁消息,然这后宫之事,尤其是刚入宫时,那队伍的乱象,已经足够让后宫妃嫔知道出了大事。消息灵通者,也很快知道了刺杀的事情,而毓庆宫所表露出来的异象……
皇太后亲临时,也在康煦帝的预料中。
这位后宫中最是尊贵的女人步入宫殿内,瞧着康煦帝颓然坐在那里时,眉头微蹙,看向康煦帝身旁的赵昌,“你们这些伺候的,就任由皇帝这般狼狈?”
“奴才有罪。”
“太后,是朕……”康煦帝摇了摇头。
“皇帝,你若是这般,太子看了,又怎能心安?”皇太后走到康煦帝的身前,“去换件衣服,擦把脸,保成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一个邋遢的父亲罢?”
康煦帝沉默了一会,方才站起身来。
赵昌感激地看了眼皇太后,忙跟了上去。他们虽是不敢劝说,可以曾打算为皇上处理,而皇帝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厉声呵斥了他们。
就在康煦帝离去这短暂的片刻里,皇太后已然了解到了现在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消息无疑也让太后忍不住闭了闭眼。
她抚着屏风,看着太医在给允礽针灸。
不多时,康煦帝的脚步声去而复返,皇太后再看了一眼太子,这才跟着皇帝重新回到外间坐着。
哪怕这两位贵主并没有在里面盯着太医们,然这无形中的压力,也叫他们淌着黄豆大的汗珠。他们顾不上擦汗,若是无法将太子殿下给挽救回来,他们的脑袋怕是要搬家。
外间,皇太后看着寡言的康煦帝,忍不住叹了口气,“皇帝啊,保成是被刺客所伤,他乃是太子,有真龙庇护,不会有事的。”太后说着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毕竟她刚才可是亲眼看着那些流出来的血,都带着异样的色彩。
康煦帝疲倦地说道:“要是有真龙庇护,朕也无需保成来保护了。”他的脸庞微动,似是咬牙,“他是为了护住朕,方才被毒箭……”
太后微愣,这些细节,只有当时在场的人方才知道。就算是她,也只是以为太子是在和刺客交手时受了伤。
“皇帝……”
“太后,保成在出事前,与朕说的最后那段话,也近乎是在争吵,可是这孩子……”康煦帝手握成拳,用力敲了一记桌面,面露痛苦之色。
皇太后一时也是无言。
倘若太子真这么去了,那他和皇帝之间最后留下的交谈,也不过是关于争吵。康煦帝虽是寡淡却也并非无情,尤其是对这个最疼爱的儿子,只要一想到这,如何不叫他痛苦。
她轻叹了口气,“他那孩子便是这样,心口不一,面上看着娇蛮,心里对在乎的人,是连命都能舍了去。”皇太后拍了拍康煦帝的手,“儿子为父亲,那也是他甘愿之事,这说明他在乎你这个皇父。”
人在瞬间反射性做出来的抉择为何总叫人在意,便是其不假思索,乃是身体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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