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79)
“什么?”
“该联络媒体了。”
“媒体?”
“胖子能偷梁换柱,他家必然在系统内有关系,我估计,很快就会有来自上层的压力,尽早曝光胖子上次服刑的黑幕,让媒体帮你顶住压力。”
“那我这就……”
“你就别操心了,我已经让公关部门写好稿子了,你看一下,没问题得话,现在就能发给跟我家有合作关系的媒体,今晚新闻就能发出去。”闫思弦起身,将桌上的ipad解锁,打开新闻稿,递给吴端。
乍一看,吴端就发现这新闻稿竟然有商业版、娱乐版、司法专业版、精简140字版等近10个版本,甚至其中还有一篇英文稿。
“你这……还要发给外媒?”
“我怕国内的新闻没两天就被封了,那岂不是白忙活?不用太惊讶,毕竟,胖子家在纽约挂的牌,而外媒最喜欢戳富豪的道德底线,找人顶罪的事,如果胖子一家不拿出道歉认错站好挨打的态度,外媒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吴端看看新闻,又看看闫思弦,“我怎么闻到了一股报复的味道,胖子害你停职,你还是很生气的吧?”
“你也太小看爸爸了,我有那么狭隘吗?我是看不上那一家子践踏法律的德行。”
吴端举了举拳头,“小子,跟爹说话注意点。”
有猫腻,总觉得有猫腻。
但吴端一时又想不明白,只能细细看一遍新闻稿。
直到大餐送上门来,他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发吧。”吴端终于做出了决定。
“嘚嘞。”
处理完工作上的事,闻着食物香味,吴端真觉得奇饿无比。
他首先注意到食品袋上印着一只天鹅。
“这是……”
“白天鹅的海鲜和黑松露真的不错,可惜上次出岔子,没带你尝尝,这就算补上遗憾吧。”
“你还真执着。”
闫思弦开了瓶红酒,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奇怪的习惯,他放弃了那巨大考究的餐桌,而是将吃喝一股脑都堆在了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很随意地席地而坐。
吴端客随主便,坐在了他旁边。
开动。
闫思弦泯了一口红酒,看着窗外。
吴端随着他的视线看了一会儿,突然噗嗤一声乐了。
闫思弦挑挑眉。
“我听说过一句话,”吴端道:“建筑越高,道德底线越低。”
“哦?看来你更喜欢茹毛饮血的时代,住山洞穿树叶,野兽严寒食物短缺分分钟要你的命,人类寿命三十年都不到……
哦,也有个好处,你可以随时随地跟女野人叉叉圈圈。”
“噗……”吴端一口红酒差点喷出来。
“怎么样,是不是再也不敢说那种屁话了?”
“这就是你的反驳?——关于趁机做空胖子家股票的反驳。”
闫思弦噎了一下。
“你……连这也知道?”
“可惜刚刚才想明白,你新闻已经发出去了吧?美国时间现在是什么时候?胖子家的股票已经开始狂跌了吧?你的手下在干嘛?买入?你要买到什么程度?直接变大股东?”
闫思弦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吴端摆摆手,“别用那眼光看我,怎么?瞧不起人啊?没玩过资本,烂大街的商战片我还没看过啊?”
“原来如此。”闫思弦一摊手,“有何指教?”
“哪儿来的指教。”吴端也泯了一口酒,“我擦真难喝。”
闫思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底,“我也听说过一句话:越贵的红酒越难喝。这才叫真理。”
“那你还喝?”
“装逼呗。”
两人大笑。
“对了,我刚才不小心看见……”闫思弦指了一下吴端的手机,“你在买房子?”
吴端没追究他偷看自己的聊天记录。
“嗯,单位有一批集资房,我的住房公积金也有好几年了,全取出来,再添点,首付应该够了,早点买了,早点把爸妈接来。”
“我认识几个楼盘,你要不要……”
吴端摆手,“你休想以任何形式经济贿赂我,单位集资房就挺好。”
“你随便,我就随口一说,”闫思弦耸耸肩,又看了看表,“太晚了,疲劳驾驶不安全,要不你今儿就在我家凑合一夜。”
吴端看了看奢侈的大房子,可是丝毫没觉得“凑合”。
“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像你啊,假惺惺客气。”
“我只是感觉,”吴端挠挠头,“张雅兰做为主要嫌疑人,被关进局里,你好像松了一口气……”
“我不否认。”闫思弦道:“我忘了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经历了那么多,她最熟悉的技能就是照顾自己,她并不需要我,而我跟一个已经全然不熟悉的人在一起,的确别扭。”
“所以喽,你好喜欢被人打扰,就算一时头脑发热留了人,之后也会后悔。而我也不想给你造成麻烦。”
“你们,一支队的人,小小、貂芳、你,还有八月,你们不是麻烦。再说,想想出门办案和蹲点时候风餐露宿的状况吧,我哪儿就那么矫情了,”闫思弦将自己的盘子放地上,端着酒杯已经走到了通往上一层的楼梯,“盘子放那儿就行了,明天钟点工会来洗,我带你看看客房。”
吴端愣了一下,跟上。
自从两人开始着手调查疯子团伙,吴端已经很久没在2点前睡过了,睡眠严重不足,他决定不再扭捏。
反正就借住一晚,闫思弦总不会小肚鸡肠到半夜醒来后悔吧?吴端想道。
“对了,停职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打算。”
“去公司上班喽,宅家看书打游戏也不错,或者……拜访长辈?”
“长辈?”
“去看看胖子父母,也算是拜访相熟的长辈吧。”
“你抄了人家的底,落井下石,还敢上门拜访?”
“就是因为这一仗打得漂亮,才要去看看对方脸上的表情嘛。”
第128章 金钱游戏
竹林四合院,16号。
闫思弦以前从未注意到,胖子家的装修风格竟如此压抑,那些深色的木质家具似乎都在昭示:这家里发生了不幸。
此刻,胖子的父母,闫思弦,以及一位在墨城小有名气的刑法辩护律师就坐在客厅里。
闫思弦此行,原本是想跟胖子的父母套套话,赶得不巧,律师也在场——律师一定会提醒金主,不要说出任何对胖子不利的信息,尤其是警方还未查证的。
只跟胖子老爹的眼神碰了一下,闫思弦就知道,对方清楚自己的资产缩水是闫思弦一手操持的结果。
但怎么说也是个老江湖了,对方只是冲闫思弦点了点头,看不出情绪。
胖子老妈从来不管公司的事儿——又或者,是胖子老爹不想让她操心,没告诉她。
毕竟,这可是商界的模范夫妇,他们的爱情故事是媒体每年必炒的冷饭。
两人结婚时胖子老爹一穷二白,女方父母并不同意这门婚事,是胖子老妈执意要嫁他,甚至刚结婚那几年还跟娘家断绝了关系。
后来男方从回收倒卖电子器件的小本生意做起,赶上了下海经商的浪潮,几年就办起了电子器件生产工厂,成了“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又在一轮轮的大浪淘沙中几经沉浮,据说一家子最困难的时候,曾经想过开煤气一起自杀。
后来,企业获得了救命的贷款,缓了过来,发展壮大,现在已经是世界排名前三的元器件供应商、电子产品集成组装工厂。这对夫妇跻身真正的富豪行列,重要场合两人从来都是出双入对。
一个陪男人吃苦创业的女人,以及一个发达了以后对糟糠之妻不离不弃的男人。
传统故事,没什么稀奇的。
这就是胖子父母对外塑造的形象,和谐,顾家,宠妻狂魔。
要说这个三口之家还有什么不圆满的,那大概就是胖子太不争气,只知道吃喝玩乐,但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富家出生的孩子当然要长成纨绔子弟的样子,所以纵然胖子作天作地,偶尔还被曝出些丑闻,却都还在公众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次不同,犯罪,犯罪之后竟然找个疯子顶替坐牢,这显然超出了公众的底线。
网上已经炒翻了天,以胖子为主题的段子层出不穷。
胖子家也遭受了各路记者围堵。幸好小区保安还算尽职尽责,已进入戒备状态,将一众记者、狗仔拦在门口,闫思弦进小区时又是检查又是登记,幸好他的车足够拉风,以前跟胖子一起进出过几次,保安有印象,才将他放了进去。
女主人先开了口。
“小闫,我家凯凯最多也就是防卫过当,他不会有事吧?啊?……你是警察,你什么时候当上警察的?阿姨以前就说,你有出息,让凯凯多跟着你学……哎!你跟阿姨说说,这事怎么办……”
闫思弦突然想到,这个女人对待包括自己在内的胖子的狐朋狗友,总是那样温和,他吃过她亲手做的点心,喝过她泡的柠檬茶。
这突然令闫思弦有些伤感,伤感到他觉得眼睛一热,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总是很难不对女性表达善意。
但他忍住了。
他很擅长控制情绪。
不就是父母无底线的宠溺、包庇,导致了今天的结果吗?
“我已经停职了。营救他的行动是我带队,本来人都救出来了,歹徒也控制住了,可我一眼没看住,他就把人砍了,一死一伤。”闫思弦低头道:“我是来道歉的,要是我当时……我反应快点,或许就不是这种结果。
我知道现在道歉没用,所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叔叔阿姨尽管使唤。”
“孩子,不是你的错……”
男人伸手搂住妻子,打断了她的话,“小闫,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你身份特殊,你是我家凯凯的朋友,救命恩人,再说你也因为他受了牵连,所以我不瞒你。”
“陈总……”律师要插话,男人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有分寸。
律师闭了嘴,紧张地推了推金边眼镜,生怕金主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你应该了解我家那个兔崽子,他没吃过苦,真坐了牢,我都怀疑他能不能活着出来。”男人摇摇头,坚决道:“所以,我绝不能让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