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44)
既然市局也有行动,那就听你调遣,看你怎么安排。
不过,我有个建议,你要继续潜伏接近嫌疑人得话,最好还是跟他们一块儿抓起来,我配合你演一场,保证不露馅儿。”
“行啊,请吧。”闫思弦伸手,队长给他拷上手铐。
闫思弦又道:“那我的线人……”
“放心,我跟兄弟们打好招呼,妥善安置,不会为难她的。”
临走,闫思弦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的姑娘。
他有太多话想说,有太多问题,可时间只来得及让他招呼那姑娘把衣服穿上,他甚至都没能问问对方是否认得自己。
她认出我了吗?
直到坐上警车,闫思弦满脑子都是这个疑问。
从那姑娘的表情,他看不出来,他甚至不太敢看对方,生怕这是一场梦,看得多了,看出破绽,梦就要醒了。
……
一小时后,墨城大湾区分局,闫思弦垂头丧气地被吴端从拘留室领出来。
不明真相的胖子在隔壁的拘留室一个劲儿喊道:“闫哥你也太厉害了吧!这效率……哎,你别一个人走啊,救救兄弟们呀……”
其余三名小青年也是一个劲儿附和。
闫思弦哪儿是被救,他原本计划瞒天过海,天知地知只有他自己知,鬼知道吴端为什么从天而降。
吴端正在气头上,懒得跟他解释,闫思弦便悄悄地察言观色,没敢吭声。
“可以啊你,带着警官证招妓,还是一群人招了一群人,房间里搜出来的那一堆……呃……工具,那都什么玩意儿?!啊?挺会玩啊你们,也不怕得病?!”
闫思弦低头不语。
吴端继续道:“你是怕老局长中一次风不够,还是嫌我工作太顺利,生活太美满,想给我找点事儿?”
闫思弦还是不说话。
吴端:“还卧底任务,你当拍电影儿呢?”
闫思弦终于道:“所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八月拉你进的微信群,里面有一个昵称叫‘勤劳敬业爱国奉献’的,你记得吗?”吴端问道。
“嗯,记得,老爱在群里晒猫片儿,头像好像也是个猫吧。”
“就是刚才抓你的大叔。”
闫思弦:这尼玛……点儿也太背了吧!
“谁叫你昵称用自己的大名,人家看你的警官证,一下就把你认出来了。
人家还怕耽误你的‘任务’,旁敲侧击来问我,我才知道,你小子还有这些猫腻。
不让人省心,老子还得帮你圆谎。”
闫思弦张口,吴端打断他道:“不用解释,你聪明正直的形象已经坍塌了,十吨水泥也竖不起来了。”
“我没打算解释。”闫思弦面无表情,“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没什么好解释的,谎你也可以不圆。”
“操!”吴端烦躁地点了一根烟,“你丫怎么通过政审的?!有钱了不起啊?你他娘……”
到了嘴边的粗话被吴端硬生生克制住,变成了气愤的粗重喘息。
吴端觉得,这口气今天是喘不匀了。
他开车,一直将车开到一所学校门口。
“你记得这儿吗?”吴端问道。
“以前的亚圣书院,怎么可能忘。”
“我那会儿还没从警校毕业,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是进亚圣书院,那次任务的结果你比谁都清楚,人没救出来,而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后来毕业了去基层派出所锻炼,我发现老百姓对警察其实不太信任,我见过失主孤身追小偷,正好追到派出所门口,小偷急了,掏出刀子来把失主捅伤了——那种紧急情况,只来得及救命,来不及避免伤害啊——可是当天晚上舆论就是’警察都是废物’,媒体们好像特别喜欢这种新闻调调,老百姓看到了,第一反应不是求证真伪,而是’果然,和我想得一样’。
后来我考进市局,我师傅老赵——就是现在的局长——他跟我说’谁让你手握公权力,你有了权利,就有义务被人高标准,严要求。’
我还听另一位姓吴的前辈说过,’想要破坏警察的形象,几个人就够了,想要挽回形象,需要几代公务员的努力。’”
吴端给出令人压抑的结论:“你就属于那几个人。”
闫思弦不否认,他知道,这件事自己理亏。
“你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我无权干涉,也不做评判,那是你的私事,但从职业角度,我不接受。”吴端伸出手来,“警官证。”
闫思弦犹豫了一下,猜到了他要干嘛,挣扎道:“吴队,平心而论,我的破案效率是不是……”
吴端坚持地伸着手,“警官证,交出来。”
“我今天……”
闫思弦略一犹豫,忍住了“见到张雅兰了”的下文,交出了警官证。
也好,反正他当警察的初衷就是为了那件事,现在人找到了,不干就不干吧。闫思弦这么劝着自己,强压下心里丝丝缕缕不舍的情绪。
只是闫思弦怎么也没想到,因为吴端的圆谎,大湾分局很快就释放了他的“线人”。
他穷尽了所有方法寻找,再也没找到过那个高度疑似张雅兰的姑娘,她就像几年前一样,轻轻松松就消失了。
第73章 老赖(6)
早晨来上班,路过刑侦一支队办公室,貂芳照例大喇喇地伸个脑袋进来,每天过往时看帅哥养眼是她的习惯。
“哎不对啊,都过点儿了,今儿小闫怎么没来?那家伙不是向来踩着点儿上班儿吗?”
吴端没好气道:“谁知道,可能上厕所掉坑里了。”
“不带你这样的,嫉妒人家长得帅,背后说人坏话,”貂芳道:“破坏组织团结,鄙视你啊。”
吴端心里烦躁得很。他很清楚,闫思弦犯的错误属于作风问题,一旦传扬开来,必然上纲上线,会搞得很难看,这还是他当了刑侦队长后第一次遇到此类问题,所以他处理起来实在没什么把握,只能先晾着。
吴端没想好,他觉得闫思弦该受到惩罚,却不该受身败名裂那么重的惩罚,况且随之而来的很可能还有各种言语上的冷暴力,职场上的穿小鞋。
一旦事态失控,他这个小小的队长,很有可能会失去主动权,没法保护自己的下属。
摇摇头,干脆不去想,手头还有案子,林蔚的尸体还停在尸检室,他的父母还木然地坐在一楼大厅,两人不是那种赖着不走非要讨个说法的受害者家属,而是精神坍塌,无论做什么,无论走与不走,对他们都没什么意义了。
千头万绪,吴端现在没工夫考虑闫思弦的问题。
今天的工作……就从走访林蔚的狐朋狗友开始吧。
……
“林蔚?我认识啊,挺长时间没见了,他怎么……死啦?不是吧?您开玩笑的吧……他怎么可能……”
被吴端询问的,是个染了一头蓝毛的小青年。
已经临近中午饭点儿,小青年才刚刚被吴端的敲门声从被窝里拽出来,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他虽是个青年,却已经有了因为懒惰和生活不规律而微微发福的样子,加上他个头不矮——吴端目测了一下,有将近一米八的样子——乍一看挺壮,仔细一看却是虚胖。
听到林蔚遇害的消息,小青年十分茫然。
吴端解释道:“我们查到,2月5号之后林蔚的手机便没有了通讯记录,直至2月15号,他的家人报警。
在这之前,2月4号晚上你曾经和林蔚通了电话,那是我们能查到的他最后一次跟外界联络。
所以现在请你回忆一下,你们最后一次通话内容是什么?”
“那个呀……”蓝毛青年道:“我叫他出来玩,他说……感冒了,挺严重的,不想来。”
“就这个?”吴端问道。
“嗯,就这点事。”
“可你们通了十四分钟的话,这点事需要聊这么久?”
“有那么久?”蓝毛青年掏手机,确认了当天的通话记录,“还真挺……这……我也不知道啊……
警官您看,这事儿都过俩月了,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吴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蓝毛,显然是不太相信他的话,“要不咱们回局里,你慢慢想?”
蓝毛一愣,“别啊警官,我真不知……嗨,算了,告诉你吧,是他女朋友的事儿。
林蔚没感冒,我刚才撒谎了,他就是被人戴绿帽子了,心里憋屈,跟我倾诉了半天。
警官,我真不是故意撒谎的,你看我这兄弟都死了,他那点事儿……说出来挺丢人是吧?我就是不想给死人添堵……”
“你还挺讲究。”听不出吴端是不是真心夸他。
“嗨,怎么说呢,林蔚对我是挺仗义,我们一块上的中专,同班同学,上学那会儿我爸死了,我妈改嫁,吃不上饭都是林蔚接济我。
我们都认识十年了,铁哥们儿,他什么事儿都跟我说。”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吴端默默记下,继续道:“具体说说吧,林蔚怎么被戴绿帽子的?”
“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女朋友找了个比他更有钱工作也更稳定的,想分手呗。”蓝毛的叙述十分笼统。
吴端追问道:“双方有过正面冲突吗?”
“应该没有吧,林蔚倒是想跟那男的正面刚,可我听他那意思……他女朋友一直瞒着呢,那男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成了小三……你明白我意思吧?”
“明白,对方根本不知道林蔚的存在,以为自己是跟一个单身女性正常交往。”
“嗯,就是这意思。我听说那小子是个程序员,人傻钱多死得早那种,怪不得女的喜欢他呢。”
吴端道:“所以,2月4号那天,你们的通话内容就是围绕林蔚女朋友劈腿的事儿?”
“是。”
“请你仔细回忆那天的具体通话内容,复述一下,尽量不要漏过细节。”
“行……那……我开始说了啊……
那天是我打给他的,晚上的时候,想叫他出来喝酒,结果人没叫出来,倒是听他絮叨了半天。
他女朋友跟他摊牌了,彻底要分手,说是找到一个靠谱的结婚对象不容易,让林蔚成全她。
林蔚不服气啊,一顿骂,说自己为这女的花了多少多少钱什么的,还说自己家有拆迁款,条件也不差……话说得挺难听,我就说个大概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