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寒风是夜里最好的掩护, 虽然吹得人头皮发麻, 但至少足以盖过洞内的所有声响,给他们留出了一段足够安全的隐蔽时间。
即便身处废土区, 众人多少也都逼迫自己小睡了一阵, 碎片化的休息已经难以缓解长时间的紧绷, 到底还是需要一段完整的睡眠来补充缺失的精神。
脱离了强化剂的作用, 宁钰这一觉反倒睡得格外得沉。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的昏睡, 只记得当时的思绪昏沉, 他下意识留了几分精力抵御废土区的干扰, 就脑袋一偏, 本能似的靠在了熟悉的肩头, 一下子合上了双眼。
过劳的身体像是强行开启了自我调节, 他睡得悄无声息, 却也一觉无梦, 刚好补足了不久前透支的精神力和体能, 整装待发地准备最后的正面交锋。
上午的日光难得带着几分久违的温度,短暂消融了洞口堆积的积雪,在地面凝成了一片片融了半层的不规则冰面。
小队众人已经将洞内的物资收拾了大半, 可即便剩下的物件不多,所有人却也都默契地只拿上了刚需的部分。
雪山难行, 往后的每一分体力都弥足珍贵,多余的负重在途中只会平添负担,而他们能走到这里, 也早已没有后路可退,不管成败与否,都用不上这些余下的材料,也就更没必要白花工夫,浪费在这些不重要的取舍上。
“之后的路摩托走不了,我们只能徒步过去。”宁钰挑拣着包内用得上的必要物资,根据记忆中的情况,着后续的路线,“不过后面的山路基本上不会走偏,虽然从这里出发到目的地会有一段距离,但比起山脚的情况,已经算是比较安全的了。”
“路况倒还是小问题,关键在于那些异化体。”鬣狗双手环胸,沉下的眉宇间满是寒意,“后面的路如果还像昨天一样有全面埋伏,你打算怎么办。”
她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李鸮和林落,又缓缓移回到宁钰身上。
“我们没有多余的强化剂,如果你凭自己控制不住兽潮,我们就只能牺牲一个战力,让雕鸮和林落给你腾出一个备用的后手。”
“不用腾,我的给他。”
不等人开口回应,李鸮就无比自然地接过话,头也不抬地转过手,说着就把包袋里的无针注射器递给身旁。
“别急啊,还没到这个份上。”宁钰伸手一挡,不着痕迹地把他的手推了回去,“你们也看到了,雪山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会存在一部分异化体,但是不会形成兽潮,对我的压力也比山下的情况小得多,所以……”
他正打算继续佐证自己的观点,可翻找的手突然一顿,意外地摸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物件。
夹层拨开,那只完好无损的制剂盒被好好地安置在了包底。
盒内存放着最后一支强化剂,内盒的板面上落着黑灰,角落里有一个用炭条绘制的脏兮兮的小图案,虽然被磨花了大半,却也不难辨认出是一个小八爪鱼的形状。
洞窟内的所有人顿时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那道熟悉的笔触,默默哑了声。
只有宁钰面不改色地取出强化剂,稳妥地收进顺手的包袋里,就将完全腾空的制剂盒装入背包,回头看向了顿在原地望着他的众人。
“所以……别泄气。”他弯了弯眼,扣紧包袋的密封条,拉上拉链,就一把挎上了肩头,“八十给我们留了礼物,我们可不能辜负他的心意。”
渐渐升起的日光照进洞窟,在不算宽敞的出入口处,铺开了一片狭长的金色辉光。
宁钰看着那明亮泛白的洞口,拉紧了肩膀上的包带。
“时间不多了,”他朝着准备就绪的众人微微一笑,“我们出发!”
没有异化兽潮的干扰围剿,后续的路程虽然只能徒步,考验着意志和身体的极限,但终归还是比雪原上的情况要来得平静得多。
危险以一种无形的姿态游荡在每个人身边,雪山白天的气候相对还算良好,可低温加上极致的高海拔,却依然是足以定夺生死的致命威胁。
越往山上走,积雪的边缘就越厚。
堆积起来的雪层完全覆盖了山路的走向,甚至一度延伸出许多悬空的边缘,迷惑性极强地与整片霜雪连为一体。
宁钰和李鸮走在队前开道,落下的冰镐一步一敲,如履薄冰地探着前路的情况,确认能够踩实,才谨慎地落下脚,示意身后的众人踩着他们的脚印慢步跟上。
漫长的路线在这警惕而稳妥的行进间缓慢推进,随着海拔肉眼可见地攀升,肺叶也被挤压得不得不开始刻意地保持呼吸,逼得人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主动留意氧气的问题。
落在山头的日光开始没了温度,即便众人已经裹得几乎没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冷意却还是擦着无形的间隙,接连吹去了他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温度。
机械而麻木的行走不知持续了多久,反复折磨着本就不在全盛状态的意志力。
杨飞辰的双眼有些失焦,缺氧的身体不受控地朝边上一迈,不经意踩偏了一脚。
就在重心落下的瞬间,他脚下的积雪就瞬间崩塌成块,沿着倾斜的山脊,一路翻滚直坠,立刻掉进了深长到看不见底的山崖,消失在了山腰的薄雾之间。
突然悬空的视野直接把杨飞辰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支吾半天,却只能蹦出几声干巴的“我草”,一双终于聚焦的眼睛疯狂震颤,久久难以平静。
李鸮提着他的胳膊,往身后稳稳一扔,冷声警告:“想活命就别走神。”
自知后果的杨飞辰点头如捣蒜,拿起氧气瓶深吸一口,才卯足劲,重新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高度似乎已经渐渐齐平了云层。
宁钰听着耳边自己匀速而有力的心跳,默数着同频的呼吸节拍,他一步一步踩下果决的脚印,心情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像是有个声音在默默感叹,他终于到了西高峰,终于踏上了这片梦境中出现了无数次的雪域,也终于带着明确的目的,到了这个能把一切归零重置的终末之地。
轻柔的虹光细线在风中飘得凌乱,像是捕捉到越来越近的共鸣,宁钰的能力有些不受控制地强化着与远处的连接,他察觉到了主脑的视线,也听见了那一阵阵无声的嗡鸣。
连接,源自同个意识网络下的呼唤和波动,主脑像是仍在向他抛出橄榄枝,邀请他靠近,深入,直至走进那位于记忆深处的深潭。
宁钰有意森*晚*整*规避着直接接触它的意识海,不久前刚进入废土区时,他就曾被主脑这么摆过一道,而眼下这个危险的阶段,就更加不能上了它的套。
所有人都沉默地怀揣着各自的心思,闷着头,小心翼翼地朝着既定的终点接近。
可一路上除了风雪和身体本能的阻碍,他们却一次都没碰到异化体的攻击和拦截。
宁钰终于察觉到了几分异常,他放慢脚步,侧头和身后的李鸮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一对视,都默契地从对方眼中发现彼此留意到了这个异况。
李鸮立刻作出判断,问道:“还有多少路。”
宁钰手里还握着冰镐,还没拿出地图,后头的杨飞辰就先一步端出抄录版,嗓音干哑道:“只剩三分之一了。”
三分之一……
宁钰眯起眼,习惯性地铺开自己的能力,以他们为圆心向外一圈横扫,可细线来回游走了数趟,却依然没有发现异化体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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