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咬牙,狠心从心脏里掏出芯片,折断,扔在谢秉川跟前,说:“带我去洗标记,我明天就走。走了之后,你不许来找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眼前的谢秉川逐渐变成沙砾消散,画面一转,他手脚被绑住,还待在那间三面透明玻璃房里。
还是没变化。
还是没变化。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想挣脱锁链,想将这一间房间所有的透明窗户都砸个粉碎,将那面雾蒙蒙、乌漆麻黑的墙,全部砸碎。
干脆把这里全都烧掉好了,烧掉就没有机会来了吧。
余温言咬着牙,骤然发现,他能够动了。
他只是被锁住,没有被定身。
余温言一愣神,微微抬头环视自己。
手腕上停着一层凝结的血痂,是被锁链长久摩擦出来的,上面还不停渗着新血,血肉模糊。
他的身上没有一处能落眼的地方,全是划伤和破口。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却找不到源头。
门被用力推开,碰到墙壁那一瞬间,又往回弹了回去,发出二次响声。
他又看见那个穿着优雅的男人,尽管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却感受男人投来的一股锐利的冷意。
下一秒,他看见男人笑得花枝招展,对着身后带进来的人说:“该你审判了。杀了他。”
谢秉川撞进了他的眼里。
余温言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没错了。
死亡的对象换成他了,是个候选结局。
谢秉川满眼恐惧,和身体对抗着,不肯朝前走。
男人收了笑意,声音犹如寒冬刮脸的冷风,再度命令:“杀了他。”
下一秒,尖锐的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一瞬间觉得解脱。
骤然惊醒,余温言依旧有些恍惚。
时候尚早,谢秉川还在他身边沉睡。
他睡不着,爬起来,挪到院子边坐下,看着外面又开始落下的雪,张口却再难出声。
梦里他窥见,同谢秉川决裂那天,在下周周六,他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却每一秒都觉得煎熬,犹如凌迟。
谢秉川曾经也能窥见未来,是不是也经历过数不清多少次的凌迟倒计时。
余温言不敢深想,靠着院子门边,等着天亮。
日子越发近了。
他和谢秉川,白天见不着面,晚上缠绵。
然后他再继续在梦里,试着改变未来,找寻让他们两人都一并活着的方法。
可结果无一例外,全是他操着剑,刺穿谢秉川的身体。
他只能过好剩下每一天,将仅剩的温存深深刻进脑海里。
谢秉川会拍着他的背,问他:“之前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痕。”
总是和他道歉,告诉他:“挑个时间,我带你去卡萨格温泉。”
“好”字卡在他的喉间,他张着嘴,撕扯到喉间溢满血腥味,也说不出口。
他答应不了,更做不了莫须有的承诺。
周六还是到了。
谢秉川出门去定制假腺体。
既然有机会见到余温言,他打算用假腺体将余温言的原体补全,然后再给他下葬。
驱车近500公里,到了交货地点,谢秉川惊觉,给他货的对方,竟然是那逃走了的巫师。
他一个扫堂腿将巫师绊倒,抓住他的手摁死在背上,冷冷道:“这回你别想跑了。”
巫师咳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嘴角挂着的血滴显得异常显眼。
“我告诉过你们,我也被算计了,腺体我不是已经寄给你了么,为何又要定制一款。”
“你被算计的证据呢。”
“我没想害你们,”巫师又咳了咳,吐了口血,低低地说,“余温言能活着,全是因为那条荔枝冻手串。”
“什么……”谢秉川喃喃,“活着……温言活着?”
巫师扯起嘴角,病态一笑:“你现在养着的复制人,就是温言。”
“我不会再信你的花言巧语。”
“复制人和原体行为说话方式一模一样,在之前可没有这样的例子。我骗你有什么用,我只是想同你们合作。”
“能够屏蔽主控,说明他有了自主意识,而且是原体的自主意识。这是第二起,你知道的,江无漾是第一起。”
谢秉川不在家,门外门铃响起,余温言并不打算开门,也并不打算询问来者何人。
是江无漾亦或是白依山,他们会自己推门进来。
余温言窝在沙发上,有些困倦,他打算再睡一觉。
“咔哒”一声,门开了。
余温言被吸引了注意力,朝门口望去。
“江无漾?白哥?”他出声。
来人身形高挺,却没有江无漾的气息。
“你是谁。”余温言警惕。
“别紧张,你看看我的脸,熟悉不熟悉,”男人笑了笑,举起双手,“我听说小羊最近做了一个新的复制人,和以往的都不一样,我来看看。密码是他告诉我的,他说,敲门你不会开。”
小羊?江无漾?
这张脸瞧着和江无漾是有几分相似。
他曾经听江无漾提起过,他的父亲也是仿造师,不过在江无漾和白依山住一起前,便好久没联系了。
男人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余温言反而从男人眼里看出来一丝疯癫的狠意来。
“您又和江无漾联系上了?”余温言说。
男人嘴角的微笑一滞,继而笑容更深,依旧未达眼底:“他什么都和你说么,果然如我所想。我只是来给谢队长送点东西,他在我这里定制了些荔枝冻手串和荔枝冻石,我帮他送来。”
“您还做这种生意呢。”仿造师明明是铁饭碗,不愁吃穿,他怎么会干上玉石交易。
“住处附近尽是这些石头,看外面缺,就做点小交易。”男人笑。
余温言可笑不出来。
荔枝冻石在这一片可从不出现在寻常地方,不是寒冷的雪山腰附近,就是陡峭严峻的悬崖边。
都不是什么宜居住处。
一个厚重的盒子被摆上客厅桌子,男人撇了他一眼,神情略微意外:“我曾觉得,谢队长口中那位念念不忘的、五岁遇到的小孩,该是你才对,如今看来,貌似并非。”
“什么意思。”余温言心底骤然一凉。
“谢队长小时候被人救过,那小孩挂着荔枝冻石手串呢,他才一直挂念着的。”
尘封的回忆被打开,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四五岁的年纪,他曾在雪山救过一个小孩。
小孩浑身破破烂烂的,这里破洞那里漏风,饿得只剩骨架子了。
那时候,自己手上就戴着荔枝冻石手串。
是谁,干涉了他的记忆,又是为什么干涉。
男人朝他笑,“你也不必太过挂记于心,毕竟你本来就只是个仿体,顺承婚姻,就算有着前世的灵魂,可谢队长是个普通人,年限一到,你们照样被迫分别。”
颇有种破罐破摔,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意思。
余温言抬眸,眼神锐利:“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只笑:“别装了,不是秘密。我知道你就是本人,小羊的判断没出错呢,你是个很合适的实验体。”
门被打开,谢秉川站在门外,面色很沉,冷着声音:“滚出去。”
男人抬起双手,往门口退了出去,“别生气嘛,我来给谢队长你送点东西。”
“带着你的东西滚。”谢秉川将桌上的盒子扔了出去,正中靶心。
男人被砸得头晕目眩,却也不生气,只笑着顺带帮他们关上了门。
是时候了。
余温言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院子边。
谢秉川拖着步子,眼眸落在他的身上,睫羽翕动。
他一步一步走到余温言面前,沙哑出声:“你……你是温言。”
“嗯,我是。”他如梦里一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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