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聚集在工地大门,挤着往干道上张望。
二十名身着袈裟的和尚手持杨枝和紫金钵,边走边诵经,同时用杨枝蘸取净水向空中抛洒。
甘露法施是为了净化道场,空善带领众僧来到道场前,朝恭候在此的池落颔首致意。
工人们也跟着过来了,围在道场周围,好奇地垫脚看。
于苍染站在离道场不远的位置上,有几个工人见这边人少就挤了过来,韩浩想轰走他们,被小于总制止了。
一个工人说:“……是永安寺的大和尚们!”
另一个说:“我过年带我妈去永安寺烧香来着,中间那个是他们的住持。”
“永安寺的大和尚来,咱们就不用担心了,老刘肯定能瞑目了,将来投个好人家,也不算白死。”
“比山上那间破寺强多了!”一个工人吐槽道。
于苍染正想跟他掰赤掰赤,一个本地的说:“我家安宁村的,山上那间寺院灵验得很!我婆婆病了,镇上的医院不管用,还是寺里的和尚给看好的。”
“灵验?哈哈哈,灵验你们村还一直受穷?”
“他们要灵验,香火怎么不如永安寺旺?”
“真的灵验老板也不会请永安寺来了!”
于苍染静静地听着,要不是为了工人能安心,他是不会做法事的,这与他的世界观不相符。
现在他的心情很复杂,莫名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无妄寺才最灵验,但他自己明明不信的……
工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永安寺的和尚排成两列,法事正式开始了。
“小染。”季钧棠穿了一身黑色立领唐装,走到于苍染身边。
于苍染:“钧哥。”
季钧棠的目光停留在道场上,问道:“那是你跟我提过的男孩吗?”
池落站在道场一侧帮忙,于苍染点头道:“是他。”
季钧棠笑道:“是个可爱的小友,善良清澈,值得你的倾慕。”
于苍染奇道:“钧哥看得出来?”
季钧棠:“人的面容五官和气质能看出不少东西,也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哎,忘了你不信玄学。”
于苍染眼睛很亮,注视着远处一脸严肃认真的男朋友,说道:“我信。”因为季钧棠说得对。
季钧棠到诸泰镇这些日子,一直待在房间里,极少出门。
之前说有人要他的命,于苍染并不信,现在看来,钧哥很可能只是对池落好奇罢了。
季钧棠微笑。
和尚们的诵经要持续两个小时,他看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念得我头疼,先溜了。”
他离开后,没有出工地,而是绕过地基、大型机械车,来到工地角落的废料堆积场。
这几天下雨,地面泥泞不堪,加上停工,废料有一周没有清理了,堆了老高,用防水布盖着。
几间废弃简易房歪歪扭扭地立在废料堆旁边,被一圈碎砖围着。他看了一眼,抬脚跨过了碎砖。
一间窗户破了的简易房,窗框用黑色胶带封得结结实实,门上加了锁。
他轻轻一推,锁掉在地上,门开了。
一缕阳光突然照进漆黑的房间,墙上地上满是红漆画的符,犹如鲜血触目惊心。
他轻蔑地哼了声。
季家密术——凶阵。
但与他季家的密术阵法不同,眼前这个凶阵改了不少,并不是驱使恶鬼杀人,而是……
他眯着眼睛,目光逡巡过每一寸红漆,联合简易房外地上的一圈碎砖摆的阵……
驱使的是罗刹?
而阵眼写的是于苍染的八字。
所以,布阵的人,要用凶阵驱使罗刹杀于苍染。
“粗糙。”他鄙夷道,“椒川叛离季家之后,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杀小染,你们差得还太远。”
他笑了笑,默默退出简易房。
“谁在那?!”一人高声喝道,来人一头半长卷发,正是童珺。
刚刚他注意到这边的场气突然血光冲天,来不及喊池落,直接跑了过来。
季钧棠没想到会有人过来,一愣,淡定地负手而立,说道:“是我。你是……童家的二公子?”他问道。
太大意了,没想到童家的人竟然在这里,他不该这么轻易打开门锁,让凶阵场气暴露了出来。
童家人真是一如既往的麻烦啊。
童珺认出他来,态度恭敬地叫道:“季先生。”他看向季钧棠身后,蒙着黑胶布的简易房关着门,场气灰蒙蒙的,没什么不正常。
但他刚才的的确确看到了血光场气。
万千场气中,血光大凶,出现必死人。
“季先生在这里做什么?”他心生狐疑,径直走过去,手搭在简易房的门把手上,“里面有什么?”
季钧棠突然按住他的手,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
法事结束后,大和尚们用了斋饭便要赶回永安寺。
天空乌云密布,天地间一片昏黄,正酝酿着一场大雨。
池落神色担忧,阴暗处,没有阳光的地方,阴魂又开始蠢蠢欲动。工地刚刚做过洒净和法事,他们不敢靠近。
卞子艺从草丛穿出来,甩起勾魂索,勾住了两个阴魂的锁骨,朝他挥了挥手就去追四散奔逃的阴魂。
池落把永安寺的和尚们送上大巴,雨点便落了下来。
“看见童珺了吗?”他问迎面赶来给他送伞的于苍染,“半天没看到他,打电话也不接。”
于苍染:“没注意。”
池落:“这家伙,是不是又跑了?还说来帮我……屁!”
于苍染笑道:“今天辛苦了,先去休息休息,说不定等会他就接电话了。”
一个大男人又不会丢,池落跟着于苍染去了项目办公区。
工人们情绪高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刚才的法事,即使又下上了雨,他们也不会担心是老刘的冤魂,或者是工地不干净了。
太阳下山了,也没见童珺的影子。
池落换了身衣服,正准备跟着于苍染去食堂吃晚饭,就听见有人隔着绿色围挡叫他。
“小池师傅~池先生~”
是卞子艺。
“呃,你先吃去吧。”池落跟于苍染说,“我去撒尿。”
说完他就往回跑,不给小于总陪他去的机会。
他躲在办公区树后,见于苍染走远了,轻轻巧巧地翻过围挡,卞子艺果然蹲在外面。
“哎,小池师傅,你们叫和尚来做法事,干净是干净了,可老夫也进不去了。”他不是一个人,一大串阴魂面色惨白地靠墙蹲了一溜,战战兢兢地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池落。明明是鬼气森森的场景,却莫名有些好笑。
“卞大人有事吗?”池落问道。
卞子艺:“有有有,我刚才看见你朋友了,就是那瑞南童家的小哥,满身是血倒在岸边……”
池落惊道:“在哪儿?!”
见池落飞奔了出去,卞大人感慨道:“还是三角恋好看啊~你们说是不是?”
众鬼不明所以,但冥差大人放屁都是香的,纷纷点头。
池落顺着卞子艺说的方向找去,河边还没整修,全是半人高的野草,他在岸边的石头上看到了血,但是左看右看却找不到人。
“艹!不是掉河里冲走了吧?”他急吼吼冲到河边去看,没有灯,还下着雨,什么都看不清。
“童珺!童珺!”池落冲着湍急的东水河大喊着,“童珺!!”
“……你特么瞎啊?”突然一个声音有气无力地从他身后传来。
童珺捂着胳膊,靠在远离河岸的一棵大树下。
“卧槽!你怎么搞成这样?”池落奔过去,发现他身上的血几乎将灰色的衣服染成了棕色,胳膊上伤得最重,汩汩流着血。
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撕开一段给童珺包扎伤口,表情凝重。
“他在担心我,所以出来找我吗?”童珺心想,“没白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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