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枪站起,周然拉过枪栓,一只手在不断的风里抬起,眉眼微弯。
枪口没有对向老人身体的任何地方,也没有对向建筑的脆弱处,那根幽深的管道缓慢又平稳地对准了他自己的头侧,抵住被风吹得凌乱的黑色碎发。
“你杀死我也没用。”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老人臃肿的眼皮底下的眼睛睁大,慢慢后退拉远距离,说:“你也看到了下面的文件。只要你杀死我,时间会马上倒回到之前。”
他和时间锚点已经联合在了一起,一旦他死亡,时间锚点也会损坏,损坏时会启动保护机制,自动将时间拨回起始状态。结果只是一切回到之前的状态,所有的事再来过。
“有人不想回到过去,我得尊重他的想法。”
“我之前快死的时候冻住了灾的时间,”周然笑说,“你猜这次能不能试试冻住你。”
指尖已经冻得基本失去知觉,安静落在扳机上,他说:“赌一把,很公平。看是我在死之前变成怪物留下你,还是我先死你获得自由。”
就像黄局长说的并不好笑的冷笑话那样,时间或许真可以冻结也不一定。
很平淡的语气,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他是认真在提议。
与其说是提议,不如说是通知。最坏的猜想成真,远处的人手上的血还在不断流,身上的冰霜还在蔓延,老人继续往后退,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改变,哑声吼道:“疯子!”
伤越重能力越强,比起不需要受伤就能正常使用能力的人,这个能力很受限。但受限的同时,也代表最大的未知。其他人有极限,但这个人从某个方面上来说没有极限。
谁也探查不到重伤和死亡间那点细微的边界,也不知道这个人在那细微的边界里会发挥出什么水平。
怕他活着,又怕他死,怕他死不透。
老人的吼叫没能让情况有丝毫的变化。意识到说话只是做无用功,他后退的脚步停下,之后迅速向前,整个身体重新回到这个相同的时空,一双眼睛死死锁定放在扳机上的手,所有的感官集中,风雪和倾塌的大厦都在脑子里消失,他所有感官里只剩下拿着枪的人,耳朵隐约里似乎已经有枪响响起。
“轰——”
枪响没有响起,金红光亮突破一片白,烧灼炽热的火焰从天边蔓延开,突破云层和大楼,带着吞没一切强势和蛮横席卷来。
在察觉到危机前,从半空跃下的佝偻身体被火海整个吞噬。
第97章 回档
手上的枪还没按下扳机, 周然看着裹挟着一坨黑影的火焰划过,带起的气流吹得碎发扬起。
在下一瞬间,握着的枪被拿开, 他面前一黑, 陷进一个炽热怀抱。
很紧, 还有很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赶到的人来得很急, 他能清楚感受到胸膛的剧烈起伏。
——那种大火下去, 老头连个全尸也不剩。
像是在对应一样,周围的景象像是波纹一样荡开, 悄然开始改变。
从人身上探出头,周然眼睛抬起, 皱眉道:“你怎么……”
时间开始改变, 从天空到居民楼, 空间像条形码一样分解重排,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在解构,不稳定的气氛蔓延开。
最后一步被打乱, 原本打算的不回到过去的解决事情的方法没能奏效,剩下的结果显而易见。
是面前的人说的并不想要的结果。
倾塌的大楼停下了, 风雪和爆烈的火焰在相交的前一刻停滞住,解构完成,条形码样的空间消失,视线转瞬变得一片黑暗。
连温度也开始消失了,就算在熟悉的怀抱里,灼热温度也逐渐减淡。
“我知道这样的后果。”
“我不想回到过去, 是因为重来一次, 你不一定会答应和我在一起。”
是之前电话里没说完的关于为什么不想回到过去的回答。黑暗里传来声音, 周然还没来得及说话, 唇上传来异样感。
“我爱你,周然。”
一瞬间,黑暗连带着所有事物都消失,线状的光线出现,不断流动着,奇异的色彩在快速变化,但肉眼捕捉不到确切变化的是什么。
所有的都在改变,只有他是静止的。
想起了什么,他低头碰上口袋,拿出放在里面的项链。
项链还在,上面的石头不像之前那样沉默地流动着,里面的流体状的物质快速流转着,微妙地和空间里的光线保持同样的频率。
——原来这就是旁观者。
周然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趁机思考什么,但大脑不太转动得动。
现在这种反常识的景象没把他震慑住,并不觉得害怕,是在进入这种情况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把他脑子干宕机了。
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楚,但连起来就怎么听怎么怪。
身上的伤口失血过多,意识逐渐模糊,他也分不清是脑子停摆还是自己不想细想,总之大脑彻底停止运行。
流动的色彩停下,银色项链消失。
——
盛夏深夜,蝉鸣不止,郊区和市区相接的老居民区一片黑暗,零星亮着光。
路边路灯忽闪,飞蛾蚊虫围绕着不住盘旋,手里拎着酒瓶的男人拖着西装外套,摇摇晃晃从无人的路上走过。
“轰——”
远处传来一声响,像是什么重物落下,又像是建筑施工的声音,突兀地打破蝉鸣,在高空中荡开。
停下脚步,男人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抬头看去,结果一眼看到从废弃大楼高层快速落下的人影。
高楼没有光,但今天天气很好,没有云,月亮很亮,他确认掉下的是个人。
“……”
脑子里有那么瞬间闪过杀人抛尸佯装意外的故事,浑身酒气的男人没敢再看,跌跌撞撞,扶着墙快速从街边离开。
从楼上掉下的是周然。
前一刻还在床上睡觉,下一刻就在半空中,他能活下来全靠反应能力快。身上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伤,在半空扭转身形,他抬手,一个冰锥刺破原本就破开一个洞口的大楼墙面,稳稳进入,接住了他。
注意到什么,他半蹲在冰锥上往下看,看到了从街道转角匆匆忙忙消失的人影。
麻烦了。
暂时忽略从伤口处不断传来的冰冷感觉,他垂下眼,在第一时间检查身上的所有东西。
身上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个手机和一个没见过的黑色丝绒袋。
袋子里面有东西,倒出来是个灰色珠子。很浅淡的灰色,在视线扫过去的时候纹路还移动了一下。
是个异能物,有些微弱,不知道哪里来的,能用一下。
这里是居民区,大楼被居民楼围绕,一侧有空地,但堆放了什么东西,四面八方都有监控。
身上伤很重,脑子也不太清醒,他这种状态很难完全避开陌生地方的全部监控。刚才过去的人要是报警,警察没有在这个大楼找到他,后一步就是把事情转交到监察处,如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按照监察处的作风,会在两次检查无果后查看附近所有监控,最后会发现他。
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连他自己都很难理解的事,放监察处更难说。他来这个单位是为了查点自己想查的事,要是出现在监控里,事情基本等于凉掉。
好在手上的东西可以利用一下。
一个虚弱到任他动来动去的异能物,虚弱到不构成攻击性,也没有移动能力,放在这里能够吸引住监察处派来的人的注意力。
找到疑似异状的源头,事件到这里就会结束,不会有人去查附近监控。
放下珠子,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从大楼外探查了一遍大楼,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东西,他于是离开了。
身上伤重,但好在还在可以自己处理然后等着自然愈合的范围内,从陌生居民区离开后,周然径直回了家。
中途找车的过程有点波折,结局还行,他回家自己处理了伤口,顺带给自己请了几天假。
房子里安静,厨房里只有很久没用的厨具,床头柜也只有台灯,身上冰冷在蔓延,暖气开到最高,他埋进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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