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章浅浅“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他也没指望这么大个庸城,它几秒就能找到照片上的位置。
但窦章心里还有个疑团。
按理来说他是想试一试用密码解锁芯片的,但他用了自己的生日,窦良辉的生日,发现都不对。
而后强行解锁后,他通过程序回溯到了密码钥,发现密码是一串很熟悉的数字和字母。
这串数是庸城的纪年,后面带了月日。
时间大概是十年前。
现在是YY3035年,那串数是YY30250731。
这串项链里为什么会放着这么一张合照,为什么密码又是一串看起来和窦章窦良辉毫无关系的数。
窦章想起伏录颂死的时候。
客厅,有脚步声。
林为洵敲了敲墙壁,“老大?你出来了?”
“监察局那边怎么说?”窦章听到声音回了神,桌面上的机器开始碾豆,牛奶悬浮在空中,导入杯内,一杯咖啡慢慢移到了窦章手边。
林为洵翻白眼:“暂时没什么动静。听说魏来一直在举报,但上面没反应。”
窦章屁股都没沾一下沙发,他双手插兜,随便搭了件连帽卫衣就要出门。
林为洵诧异:“老大,你要出去?这么晚了.....外头不安全。”
“没事。”窦章抬手的时候,手腕那个接口已然不在。
林为洵一愣。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窦章重新启用了“发财”。
那个曾经背叛过窦章,以完备的自主意识挣脱宿主束缚,形成自我行为的精神体。
“要下雨了,老大。”林为洵站在屋内,看着窦章的背影。
雨或许一直都在下,只不过他们没有看见。
窦章带上门。
【发财:您今晚不应该出门的。】
窦章哼笑一声。
他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离开家的第二条马路对面有个三层高的便利店,霓虹灯灯牌忽明忽灭,一台电子游戏机被摆放在便利店的左侧,大门右边是美发沙龙的晾衣区,电吉它斜斜地靠着铁门和排风口气扇,红蓝指示灯交替闪烁。
便利店照片上画了个月亮,下面是耿鬼和黑猫,几个拼凑在一起完全没有任何含义的英文字母以圆头圆脑的画风被安插在招牌的底部。
一盏激光灯横在店门口的房檐处,照得门店入口像通往天堂的路。
窦章漫不经心地路过了便利店,在经过那把吉他的时候,窦章伸出手,往排风口处塞了一张纸条。
这个动作快到看不清。
而后窦章哼着小调,慢悠悠地拉上帽子,走在路边。
偶尔会有几个重甲经过他身边,机械旋转音簌簌地传到耳边。
夜里,下雨,行人三三两两。
原本庸城的夜晚应该热闹喧天,也只有下雨时才会劝退这些赛博疯子们。
雨天总是不方便行事的,只有待在家里看着外面在下雨的时候才会喜欢雨天。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在此刻带着爱人一起出门,往大街上跳舞,说话,漫天大雨也不怕,拼命用歌声对着某个人夸。
“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不算人类敬畏自然?”窦章挑眉。
【发财:主人,我们的目的地在哪里?】
天黑以后的风带着凉意,窦章没有撑伞,但没有雨滴落在他身上。
窦章打了个电话。
忙音三响,对面的人接了。
“喂。”范书遇声音被风吹得很散。
“你人在哪?”窦章问。
他摁了摁耳朵,骨传导漏出声音:“在楼顶。”
窦章笑了一声,“庸城这么大,哪栋楼的楼顶?”
“.......我给你发定位。”范书遇那处传来衣服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而后,窦章听到“叮”一声,通讯播放:“您的联系人此刻正在.......”
*
社交平台“地坛”。
一个私人运营的公众号发布了一条新闻。
这个公众号锲而不舍地日更,专门发布些街坊邻里的奇闻异事。
最新一条新闻的关注量持续增加,评论也如海般翻涌起来。
是关于伏录颂父母的房子的。
“夫妻养育痴呆儿子十多年之久,工作多年后,儿子竟恢复神智,回家报恩。而房屋庭院内的墙角,一日之内竟然盛开了一颗香樟树。”
香樟树代表亲情,阖家团圆,吉祥平安。
林为洵用勘探仪测过,这是仿生植物,所以才能长得如此快。
而香樟树的根,乌黑细长,扎在废土里。
在这条新闻下面,有一条热评被赛博网友们推上第一。
*
“许他一日自由身,了却凡尘人间事。”
评论人的ID叫“我是人间惆怅客”。
第59章 塔顶
*
红枫区。
电视台高塔,塔顶。
耳朵里传来综艺的游戏声。范书遇坐在天台边缘。
电视台呈圆锥状,建筑四周围绕着声波圈,一环一环往上,五种颜色交替更迭。
电视台的金牌主持人与当今最流行的明星在谈笑风生,聊最近航天局发布的最新发现,航天预测设备的数据检测给出结果,预计35亿年后小行星撞地球。聊黑洞的出现与太阳风暴是否有关系,当天体靠近时的洛希极限能否被潮汐力改变器攻破,十年内实现彗星月亮的设想,再将月光可制化,开发自太阳能之后的又一光能源。
或许是提问人与回答者都不具备足够的知识,话题丝滑地从神秘天文转向神秘人文。
主持人大笑着提问明星对最近绯闻的看法,比如知名球星被拍摄与仿生人女支女出入酒店,比如恩爱多年的豪门夫妻离婚后互相在节目上爆料撕逼。
嘉宾们露出为了综艺效果而做的假笑与震惊,拍手跺脚,嬉戏嗔怪,故作高深,偶尔露馅。殊不知,屏幕外的看客们在抢劫,拼酒,嗑药,接吻。
无人在意电视台里的各位在做什么,对低级虚假的娱乐,人们漠不关心。
当然,人们也不关心高级娱乐。
麻木,冷漠,自私自利,极端狂暴,乖张反叛好像才是他们的脊梁柱。
特别是在如此环境之下。
这个时间,庸城陷入夜的疯狂。
范书遇的小腿悬空在外,两只手撑在天台边。
风一阵一阵吹来,从四面八方。
范书遇金发凌乱,小臂撑着身体露出精瘦的肌肉,他垂眸,在红枫区最高的建筑上俯瞰城市。
飞行艇与摩托拉出车水马龙的行道线,光怪陆离里范书遇听到脑后有脚步声。
“坐吧。”范书遇挪了个位,让开身体。
窦章没客气,有模有样地学着范书遇的模样,双腿在空里荡了两下。
“我带了两瓶啤酒。”
窦章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范书遇朝他看去,淡淡扫一眼。
窦章把其中一瓶酒搁置在两人手边,他用启瓶器撬起瓶盖,喉结上下滚动,咕咚咕咚猛灌几大口。
“你来找我干什么?”范书遇这才问。
“我给你的东西呢?”
“你指那条蠢鱼,还是项链?”
“前者一天能睡15个小时,每天吃饱喝足,听到音乐会撞鱼缸反抗,喜欢直视霓虹灯,吐五个要翻一次肚皮。后者,我戴着。”范书遇说。
他黑色紧身衣内,一条项链紧贴着锁骨和胸膛。
窦章低低地笑了好一会儿。
“我从项链里取出来的东西是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个地方熟悉吗。”
范书遇睨了一眼。
“我不认识。”
“你自己照过的照片难道没有印象吗?”
窦章苦笑一下。
范书遇一愣,抿着唇,别开脸去。
两人都好一会儿没说话。
范书遇看着脚底,看得认真。
“窦章。”他喊了一声。
“嗯。”
“我以前站在高的地方往下看,心就会很慌。反应大的话,我会犯恶心并且伴随着头晕与呕吐。后来我才知道,这叫恐高。而且我天生体格虚弱,在我有记忆地醒来时,正好遇到一个大雨天,那场大雨差点把我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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