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在水湿漉漉的眼睫抖了抖,声音闷闷的:“那我去见你,你等着我。”
许逢君笑了笑:“我一直在等着殿下的。”
屋内静了下来,林在水只能听见他和许逢君的呼吸声,彼此交融,密不可分。
对方的身影太过真实,一瞬间,林在水恍然觉得,光脑上那一串长长的视频通话时长不过是虚构的,其实,他们从未分离。
“我和林执谈不来了,他刚刚气成那样,按照惯例,又要被禁足了,”林在水冷静下来,开始和许逢君分析:“他依旧没有改变想法,再加上现在对我失去了信任,为了确保三天后的婚礼顺利进行,他恐怕会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许逢君皱眉道:“他和谢慕远达成了交易,就不可能放弃计划了,到最后,若殿下始终坚持,他可能会动用一些非常手段。”
“我知道,”林在水抬起眼,那双黑色的眸里点着一抹微光,清凌凌的,看上去清醒又冷静,然而,他张开口说出的计划却实在疯狂:“知知,我准备逃婚了。”
许逢君瞪大双眼,盯着林在水半晌,垂下眸:“殿下,我们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我想好了,不过是折了皇家颜面而已,林执承担得起,”林在水从沙发上起身,打开窗,靠在窗棂边。
“我曾经奉这些为终生需要维护的东西,现在来看不过是林执束缚我的工具。他以为他的一番话可以让我变得顺从,可我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揉扁搓圆的孩子。
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坚持,也有真正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他那一堆规劝,在我看来不过是在告诉我——皇室早就没了什么体面。
既然如此,我何必去挽回和保全?”
许逢君顿了顿,笑道:“殿下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
“若我逃婚,去向一旦暴露,你也会跟着背上骂名的,”林在水眼神闪烁:“我等一段时间再去找你。”
“不,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怎么能让殿下独自背负?”许逢君摇摇头:“殿下的逃婚需要一个理由,还要搞得大一些。”
林在水皱了皱眉。
他没想到许逢君这么快就想通了此事利害。
他自然了解林执的手段,即使当天他在现场消失,林执必然会捂住在场所有人的嘴,然后,就算是随手拽一个人替他把婚结了,也要让婚礼顺利完成。彼时,就算他早就逃出皇宫,整个联邦还是会认为他已婚。
可他不想牵连许逢君,不想让对方来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
“殿下,不要犹豫了,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许逢君把手探到他的手边,做了一个托起手腕的动作:“我愿意做你逃婚的理由,或者说,我愿意陪着你背负整个联邦的骂名,你大可以放手去搏。”
“可是,他们会说……”
“骂我是插足人感情的第三者?骂我攀附皇室?或者骂我官职来源不清不楚?”许逢君满不在乎地说完,笑道:“可我只在乎殿下会不会和别人结婚,其他根本不在乎。”
林在水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意识到,对方根本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真正正地深思熟虑过。
为什么每一个条件,每一个流程,每一个后果,都捋顺得这么清楚?许逢君究竟想了多少次?是百次、千次、万次,还是,已经想了快五年?
面对这份真心,林在水根本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许逢君把一只手放在胸前,微微俯身屈膝,随着他的动作,流泻的日光照射到立体投影上,显得有些失真,仿佛整个人都要融进那一缕又一缕的光束里。
“殿下,遮遮掩掩的日子总会有个期限,即使你保护我保护得再好,纸也包不住火。
我们需要找回的东西太多了,这样藏着不是办法,而且我想陪着殿下,一路见证你拿回属于自己的自由。
所以,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吧。”
林在水侧眸看着这一幕良久,直到看得眼睛酸涩,才缓缓转过头,哑声道:“好,那就,陪我一起。”
许逢君笑着搂过来,指尖穿透了林在水的身体,但他仍然固执地假装自己把林在水抱了满怀:“殿下既然答应了,就不许食言。”
林在水看着他身后逐渐开始出现整队的身影,低低地叹出一口气来:“不会的。”
许逢君扫了一眼四周:“殿下有什么需要就去找程云舒帮忙,不用和他客气,我休息结束了,先走了。”
“嗯。”
许逢君转头归队,林在水站在原地,维持着刚刚拥抱的动作,久久缓不过神来。
不止是因为对方汹涌的爱意与赤诚的真心,还有那句“拿回属于自己的自由”,说得实在太过动人。
自由……吗?
十岁以前,他家庭和睦生活美满,可以出席喜欢的节目,接数不过来的代言,满世界地去赈灾慰问灾民。
十岁以后,他似乎就脱离了孩子的范畴,只是作为皇室的颜面而活。林执带他去修饰基因,他去了;林执让他终止一切娱乐活动,他停了;林执否决了他当指挥的梦想,他弃了。他就真的万事如对方的愿,只因为林执说的“皇家颜面”。
等他全部想起来了,才知道,原来皇室出身也不必事事退让,更不用在乎所有人的感受,也可以活得肆意妄为一些。
或许他骨子里本就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如果他真的是现在表现出来的那样,在幼时也绝对干不出来爬通风口调查实验室的事情。只是这些年,他一直在林执的规劝下约束自己的本能而已。
可他现在,不想再守这些可笑的规矩了。
窗外的机械巡航明显增多了,林在水的目光落在上方,逐渐凌厉起来。
那就,从一场逃婚开始,以最热烈的方式,一步一步地迎接回属于他的自由吧。
*
三天后。
皇宫张灯结彩,焕然一新,一时冷清阴森的宫殿也热闹起来了。
殿外乐声不绝于耳,林在水坐在书房,冷冷地看着踹门进来的林执。
“换好衣服,滚出来接客,你要是敢作什么幺蛾子,我就是绑着你,也要让你把这个婚结了。”
林在水懒得再分他半个眼神,跟着侍女走了。
这几天,就连伺候他日常起居的人也换成了林执的人,严防死守步步紧逼,一旦看见他有什么动作,或者有什么不听从林执命令的行为,就会立刻通知上报。
不过,林在水庆幸自己身上带着一个微型破译器,可以修改监控和机械巡航的记录,还有程云舒的暗中帮忙联系,再加上这些年他在议会扩充的势力不少,计划进展得很顺利。
反正要给林执送一份大礼,为了最终效果,他不至于把戏做足,但至少礼服是要换的。
西装是林执选的,虽然对方性格糟糕三观扭曲,但审美却不赖,修身的剪裁,细腻的纹理,配上精致的排扣,没有上身,单单看着已经尽显矜贵。
林在水利落地换完,打开门,站在门口的侍女仰起头看过来,惊喜道:“这件礼服很衬殿下呢!”
林在水一顿,视线不经意扫过她身后的护卫队,微微点头:“嗯。”
三天内准备的婚礼,仓促得厉害,林执也没大张旗鼓地操办什么,宴请的人也不多,大多数都是和皇室交好的贵族世家,林在水一个一个地接过祝福和贺礼,等人到得差不多了,他收到了手下的消息。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等下婚乐奏响,台上将发生爆炸,会有我们的人出现制造混乱,并带您离开,前往皇宫外停泊的星舰。”
“好。”林在水低低应道:“不要造成人员伤亡。”
“有分寸,殿下不必担心。”
他嗯了一声,转身走向会场,看见了等候多时的边知醉。
记忆已经全面复苏,他看着这张脸,始终有些微妙的别扭感,尤其是自己要逃婚的情况下。
林执在旁边死死地盯着,林在水迟迟没有上前,于是边知醉动了,挽住他的胳膊,笑了笑:“殿下,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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