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修竹刚想提醒,沈初雪身影已经消失在夜幕中,他未说出口的话只能生生咽了回去。入夜远离荒原的一处妖镇妖镇与人镇有所不同,是日落而起,日出而息,因此哪怕现在是深夜,妖镇中依旧灯火通话,张灯结彩,人头攒动。
准确来说,那都是妖。
妖镇一如既往的热闹,直到一个背剑的道士忽然出现在街道上。
只见那个道士一身寒气,细看还有刚刚化去的瘴气,背着一把长剑,道袍加身,华发披落,衬得宽肩窄腰,一双冷清的桃花眸阴郁似罩了一层薄纱,冷傲如雪,又气质超凡脱俗,宛如谪仙。
众妖不知这位道长来妖镇所为何事,生怕得罪,只能纷纷躲开。
却见那位道长径直入了醉生梦死中。
众妖诧异,“原来是个花道士!”
醉生梦死是妖怪中消遣的地方,也有人间的权贵公子偶尔会出入,但,道士,如此光明正大进去的,还是头一个。
沈初雪入了楼,立马有打扮妖艳的兔儿妖过来柔软无骨地往他身上倚,娇滴滴地温声软语,“道长……”
下一秒,兔儿妖被一抹灵力鞭狠狠地抽了一下,抽得她耳朵竖起,立马站直了身子。
沈初雪指尖蔓延出一条细长的灵力鞭子,冷冷地说出一个名字,“狐三娘。”
兔儿妖不敢耽误,生怕又挨一鞭子,连忙哆哆嗦嗦地带着沈初雪上楼去见狐三娘了。
狐三娘,醉生梦死的老板娘,擅长织梦,梦境真实到宛如真实发生,人间的不少权贵一掷千金就为了博得织一场令他们醉生梦死的梦。
房门被缓缓推开,只见屋内一个美艳的红衣女子侧卧在榻上,散落着乌黑的长发,衣衫滑落,露出修长白皙的大腿,春光曼妙。
沈初雪下意识别过脸去。
狐三娘一下子笑了,她一眼就认出了沈初雪,慢悠悠问道,“这不是哀牢山的不寂道君吗?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沈初雪面无表情,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随手抛于桌上,微启那张没有什么血色的薄唇,道,“为贫道织个梦。”
狐三娘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这位大名鼎鼎的不寂道君无情无欲呢。
她不紧不慢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微眯那一双漂亮妖孽的狐狸眼,“不寂道君想要织什么梦?”
“或者说,想与谁醉生梦死?”
第147章 喜欢他
妖气笼罩整座山头破庙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沈初雪就站在破庙外,一道惊雷骤然落下,天边瞬间亮起,借着亮光,他正好看见脚边水潭中自己的倒影。
道袍加身,眉心一抹红得发艳的纯阳朱砂,脸上稚气未脱,很是年轻。
正当沈初雪迷茫着的时候,破庙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沈初雪下意识冲入破庙里,妖气震得他一阵反胃,抬眼一看,一个猪头人身的妖怪正挟持着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人,妖怪的手还落在了那人肩上,仿佛要将那人捏碎。
他心脏骤然一缩,双眼发红,迅速拔剑,一剑重重地削去了那妖怪的胳膊。
妖怪倒地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痛苦嘶吼。
沈初雪及时扶住那被吓得浑身发软要往下倒的人,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心安的感觉。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入破庙,扬起那人的红盖头。
沈初雪抬眼望去,却对上一张娇俏可人的动人脸庞。是个姑娘姑娘受了惊,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紧紧地抱着他。
沈初雪耳边嗡的一声,像有什么狠狠地炸开。不对好像哪里不对可他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他皱紧了眉,甚至于听不见姑娘的哭声,只觉得心乱如麻。
山猪妖已抓,岐山恢复了平静。
沈初雪独自一人回到了哀牢山。
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在山上修炼,偶尔下山除妖。
春山谷中,空荡荡的,依旧是一片荒芜。
他偶尔会听说南疆那边有个魔头横空出世。
他应该从未见过那个恶名远扬的魔头,但不知为何,每当听别人提起那个魔头的时候,他总是会难以避免地心头颤动一下。
他毫无目的地虚度着光阴,他觉得他像是丢了什么,可他又想不起来究竟丢了什么,于是,他一直在寻找,可心中的那一片空缺始终找不到嵌合的碎片。
春山谷越来越荒芜,暴雪几乎淹没了山谷他冒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入被雪掩盖的山谷找到那一汪清泉前,清泉被雪填平,他下意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落入手心的,只有一片接一片飘落的雪花。
年少时的那束透过山谷裂缝洒进来的阳光不见了转眼过去了百年春山谷的雪还是没有停他也始终没有再见到那道阳光现实不过一炷香时间,可梦里,他却真真切切地度过了孤独而乏味的一百年。
沈初雪已不是当年的小道士,他成为了哀牢山的长老,也收了徒儿。
他的徒弟乖巧懂事,天资聪颖,而天下太平安宁,百姓安居乐业,一切都那么美好。
直到有一天,他的徒儿带回来一个男人。
那是个生得清秀又俊俏的人,开朗又阳光,望着人的时候永远眉眼弯弯,眼睛里似有星辰,性子大大咧咧,但在看见他的时候,下意识红了耳根。
那人与他徒儿来到他面前,那人端正而乖巧,似乎生怕惹他不喜欢,目光偶尔会投向他的徒儿。
沈初雪很想告诉他,不必这么害怕。
可那人已经忐忑不安地开了口,“道君,我叫江浪。”
“江浪”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的名字可下一秒,他们牵起手,目光对视而上。
他唇角扬了扬,似乎很是幸福,继续道,“是你徒儿的道侣。”
短短一句话,却像一把利剑陡然穿过了沈初雪的心口。冷紧接着是麻最后是宛如潮水一般疯狂涌来而来的疼意。
沈初雪心肺具裂,呼吸都在发抖,他突然冲过去,一把抓住江浪的肩膀,红着眼死死地咬着牙,颤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
“求你,不要忘记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他下意识觉得,不这样做是不行的他受不了了他快要死了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却对上那人茫然与陌生的眼睛。
那一瞬间,沈初雪几乎是痛不欲生。
他终于得出结论被那人遗忘他会死……
一炷香燃尽,香灰落入炉中梦境终于破碎意识归于现实盘坐于榻的沈初雪缓缓睁开眼来,眼角早已湿润,浸湿了长睫,那一双深邃的眸子中有丝丝化不开的悲凉。
风从窗户吹入房间,扬起垂落而下的轻纱。
沈初雪安静而麻木地盘坐于那,一动不动,仿佛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难以自拔。
狐三娘问他,“道君,您为何落泪?”
不知过了多久,沈初雪才嗓音沙哑地回答,“梦中,他与其他人结为道侣了。”
狐三娘又道,“这不就是道君想要的吗?与他从未相遇,也未曾相识,各走各的人生,没有交集,互不打扰。”
沈初雪疼得闭上眼去,脸色苍白,字字欲碎,“并非我所愿。”
狐三娘狐狸眼一眯,殷红的唇瓣一扬,“道君莫非是喜欢他?”
沈初雪睁开眼来,眼里似有大雾而起,他魔怔一般呢喃着,“喜欢?”
狐三娘见惯了世间情爱,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漫不经心回答,“是啊,不能接受对方不认识自己,更不能接受对方与他人结为道侣,这不就是喜欢吗?”
只是说到最后,狐三娘也不由感慨一句,“人心可是个好东西,只要爱上一个人,无论你给它设下什么禁锢,它见到所爱之人,终究都会挣脱这个禁锢逃出来,哪怕是拼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那可比世上一切的法宝功法都要来的神秘又强势。”
“所以我们妖才想方设法地想要得到一颗人心啊!”
沈初雪安静地听着少年的一颦一笑少年随意编的草蚂蚱少年舞剑时的身影以及少年唤他名字时的声音一遍遍地在他眼前掠过那些化作春风,吹入春山谷一点一点地冲散了春山谷的大雪冰消雪融那道年少时曾见过的阳光终于穿过山谷裂缝洒入他心底于是,大雾散尽,冷心冷情的道君终于借着阳光窥得被他尘封于心底最深处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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