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是恰好现在有空。而且岑云谏不喜欢拖沓。这件事又跟人间界与修真界的相互依存有关系。
也是。澹台莲州想,岑云谏从小就是斩钉截铁的性子,从不见他优柔寡断。
澹台莲州便不客气了,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补充说:“我仔细想了想时间,周朝建立于一千零五年前,恰好是前一任仙君失踪的那一年——你不觉得很巧吗?会不会这人是前任仙君?”
岑云谏:“是很巧。”
澹台莲州起身,取了一件白衣,铺开放在桌子上,用墨笔绘制起来,道:“你送只信蝶过来,我将画像寄给你。”
为了绘这幅画,澹台莲州彻夜未眠。
直到第二天一早,岑云谏的信蝶如约而至,他把衣服用信蝶给寄了。
寄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一件他穿过还没洗的里衣,多少有点尴尬,最近全穿白的,夜里光暗,他没看清楚就拿过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看上去是干净的,应该不会发现是他穿过的。
还与岑云谏约定:“仙君,你若是查出什么了请告诉我。”
岑云谏:“嗯。”
聊一晚上,两人也没说几句话。
这会儿澹台莲州不由得羡慕起信蝶的便利,人间的各国要是有这玩意儿,那么外交往来跟行军打仗都能省下不少事儿吧。
他又回过味来想了想,其实以前他跟岑云谏相处也是这样的。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岑云谏时不时地应几个字。但他那会儿觉得有人乐意认真听他说话,他就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今天,还有一场宫廷宴会要参加。
只要这场宴会平安无事地结束,这一次他作为昭太子前来的外交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因为一夜没睡,所以今天他的容色难免看上去比平日要憔悴,又敷了白粉在脸上,加上打扮得素净,看上去比昨天病得还厉害似的。
出门时他让赵蛟评价了一番,赵蛟答道:“像鬼。”
澹台莲州哈哈笑:“正该如此。”
不少人都向他投来关切的目光,直想去安慰他一下。
美人生病谁能不心疼呢?
美人眉心痛敛那都是不一样的美。
周王见到的亦是这样的澹台莲州,他太困惑了:不是听说昭太子武艺超群,一骑当千吗?可看这弱质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个会武的。倒是让人万分怜惜。
他多看一眼,就多觉得自己现在的后宫颜色惨淡一分。
且不仅是昭太子的美貌,更有他这个位高权重的身份在烧炙着这份美貌,愈发使他心热起来。
澹台莲州向他作揖时,他特地亲自上前来,扶了扶澹台莲州,想要借此机会摸手。
蜻蜓点水似的碰到了一下。
感觉不怎么光滑。
才刚碰到,澹台莲州似有察觉,把手缩进了袖子里。
周王遗憾之余,低头看见澹台莲州的鬓边和脖颈,他皱起眉,因为发现澹台莲州傅粉了。
顿时失望至极。
这样的好颜色原来是擦脂抹粉伪装出来的吗?这个昭太子真是好心机,莫不是调查过他的喜好,才特意扮美?
以博得天子的好感。
这种臣子以美色取悦君王的事情并不罕见。
周王不是没遇见过。
发现这一细节以后,他对澹台莲州的态度一下子冷淡了不少。
要不是因为之前就安排好了座位,让澹台莲州就在他的右手边就座,他都想临时给换掉好了。
澹台莲州的身旁站着一位酒官,专门用以监督他的饮酒礼仪。
按照最早定下的规矩,原本就只能在冠礼、婚礼、丧礼、祭礼或喜庆典礼的场合下进饮,违时而饮则是违礼。①
以避免因酒误事的发生。
但是不管是诸侯国,还是天子国,早已视这条祖宗命令为无物了。
反正,只要说是喝点不碍事的小酒,谁又能责罚你呢?
澹台莲州平日里不怎么爱喝酒,不知道今天会喝多少,他就按照酒官的指示,先食后饮,吃的是粟米汤和蔬菜,然后两个酒官,一个持酒壶,一个拿酒杯,给他斟酒奉上,让他喝酒。
澹台莲州不敢失礼,他用双手拿着酒杯,仰起头,不紧不慢地把酒一口一口喝完,一点也没滴漏出来。
周王坐在高处,下面的人看不清被掩在珠帘后面阴鸷冰冷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澹台莲州。
他给澹台莲州的是最烈最醇的美酒,连他都是喝不到三杯就觉得醉了。
澹台莲州难道酒量还能比他好吗?
别的不好说,在喝酒作乐一方面,他对自己非常之有信心。
然而他看澹台莲州连灌了几杯酒,耳朵微红,嘴唇也从薄粉变成了绯红,眼神却依然很清明,不大像喝醉的样子。
反倒是出了满头的汗,把他脸上的粉都打湿了,澹台莲州不自觉地用袖子擦了擦,就把粉给揩了下来。
周王原本觉得好笑,想要看澹台莲州的笑话,看着看着,怎么感觉越看越不对劲了……
这……这昭太子脸上傅的粉被揩拭掉以后露出的皮肤怎么比傅粉以后看上去更瓷白细腻?简直如一块温润的美玉。
这暴露出一角的美貌愈发地撩拨着周王的心弦,如百爪挠心,让他心痒得恨不得亲自过去把昭太子的脸擦干净,仔细看看究竟是何等相貌。
喝到第十杯酒,澹台莲州还没醉,可是出了一身汗,而且满身酒气,叫他觉得颇为难受。
周王更是纳闷:奇了怪了,怎么还没喝醉呢?莫不是在硬撑?
他问:“昭太子,孤见你出汗许多,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澹台莲州转向他,抬手简单行了个礼:“多谢王上关心,我没有觉得身体不适。”
周王被噎了一下,然而礼仪需进的十杯酒已经快饮完,没有其他理由劝他进更多的酒,只得悻悻作罢。
澹台莲州仍然身形沉稳,丝毫不晃,甚至还有闲心帮一把旁边的人。
他扶的人是庆国的右相褚迁,还给人递了一颗解酒丹,道:“解酒的药,悄悄吃吧。”
一切在袖子中进行,褚迁对他笑了笑,在抬袖子掩面弯腰道谢时快速服下,对他笑了一笑,两人顿时感觉昭国与庆国之间的关系都紧密了不少。
周王更是郁闷:这人都没喝醉,怎么引他到内室去休息从而污蔑他?
难道要就这样眼睁睁地放他走了?
打扮成侍人伺候在周王身边的男宠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出谋划策说:“不如使人弄脏昭太子的衣裳,怎样?”
周王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头。再微微抬了抬下颌,示意他亲自去做。
昨日他就此事又找男宠商量了:“昭太子生得貌美非凡,不是一般美人所比得上的,我们哪能找得出让他心动失礼的美人?”
男宠笑说:“不需要他心动,只需要他失礼就行了啊。大王。”
周王道再赐澹台莲州一杯酒。
男宠亲自去送,装成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把酒洒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连忙下跪道歉,祈求原谅。
澹台莲州不急不气:“无事。”
还伸手扶他,并向周王求情:“凡人孰能无过,他也是不小心,但请王上轻点责罚。”
周王皱着眉,佯装生气地道:“把人拖下去。”
澹台莲州忧心地看了一眼,又求了两句情,就被其他侍者引着,带他去别的房间换一身干净衣服去了。
周王的人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更换的衣服,整齐地叠好放在榻上。
两位侍女表示要帮他更换衣服。
澹台莲州刚脱掉外衣。
这时。
澹台莲州感觉到他放在胸口的小铜镜振动了起来。
他精神一振。
这是岑云谏找他。
比起烦琐无聊的宴会和态度古怪的周王来说,跟冷淡寡言的岑云谏说话都显得有趣了起来。
他好想要赶紧回去。
侍女隐约听见从澹台莲州的胸前传来什么声音,而他只能装成一无所知,勉强地笑了一下,问:“我不习惯不认识的人帮我更换衣裳。你们可否退下,让我自己来换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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