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谏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说:“你知道当年我十八岁时曾经被妖魔伏击,危在旦夕,差点死了这件事吧?是澹台莲州用噬心劫救了我。”
江岚:“……倒不知那么多细节。”
她只依稀听说澹台莲州好像是救了岑云谏,可是,这说出去谁会信吗?要救也是掌门和长老们做的,澹台莲州是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他连符咒都使用不出来啊。
岑云谏于是继续说了:“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噬心劫究竟是什么,那只是个禁术,澹台莲州说是他在藏书阁看来的,后来再去找,那本书上却是一片空白的。而他说的也很不合理,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或许噬心劫并不是一个法术。”
江岚问:“那是什么呢?”
岑云谏说:“是一个能够见到天道并与之对话的方法,我没见过他使用噬心劫,我并不知道该怎么施展,但是昆仑的藏书阁里可能还有别的办法,或许你可以找找看,还有没有类似的看上去的法诀,给我一试。”
……
失败了吗?
岑云谏看着身边的迷雾想。
他又失去神志了?
正想着,迷雾散开了。
岑云谏发现自己站在一棵菩提树下,他见到眼前的东西,愣了一愣,是擎天。
明明已经折断的擎天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
岑云谏没有拔剑,而是抬起头来,对着一蓝如洗的天空说:“天道,我们来谈谈吧。”
第180章
随即。
一团光出现。
幻化作澹台莲州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毫无表情。
岑云谏问:“他才是救世之人吗?”
天道并不回答。
岑云谏又问:“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脱离魔化?”
天道还是不回答。
无边的寂静笼罩着岑云谏。
连他自己的回声都没有,当他问出口以后,一切声音都像是泥牛入海一样瞬时间消失不见。
岑云谏:“对不起。”
天道:“……”
岑云谏:“可以让我见一见澹台莲州吗?”
天道:“……”
他面前的这个澹台莲州像是他内心中的镜面倒映,一直无动于衷,用刚出生的孩童般懵懂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岑云谏。
为什么不回答他呢?
是因为他一直在询问吗?
或许,他该像澹台莲州那样直接试着提出要求、询问代价。
对着这双并不像澹台莲州的眼睛,岑云谏沉下心来,郑重其事地问:“我想赎出澹台莲州的灵魂,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试一试吧。
只能赌了。
把澹台莲州的灵魂赎出来,让他回到轮回之中,看是否能够成为拯救苍生万物的人,就算再糟糕,澹台莲州也不可能被设下魔种,重蹈他的覆辙。
岑云谏说:“我也可以用我的寿命和情魄来交换,我愿意换作是我留在无尽虚空之中被凌迟。”
该不会又不回答他吧?
岑云谏想着。
这次,天道回答他了:“不够。”
岑云谏皱眉:“什么不够?”
天道看向他:“代价,不够。”
为什么会不够?
澹台莲州不就是用这些代价换来他的复生吗?明明是一样的代价。
岑云谏问:“为什么?”
天道从他的胸口里取出了什么,一团如尘埃的灰色物体,一个词一个词地笨拙结巴地说:“你的,情魄,不够,美丽,我不,想要。”
岑云谏说不出话来。
他还真没想到自己会被嫌弃,只论灵气、法力这些能量的话,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是很有价值的才对。
但似乎在天道那里,并不是以此为标准的。
在天道看来,好像澹台莲州的灵魂比他更有价值。
岑云谏也不纠结,干脆利落地问:“要什么?”
他张开手臂:“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尽管取去吧,只要能够实现我的愿望。我想换出澹台莲州的灵魂,让他回到过去,再世重生。可以交换吗?”
天道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说:“好。”
大不了是魂飞魄散、身形俱灭。
岑云谏想。
若是能够毁灭也好,既然世界上的谁都杀不死成为魔皇的他,那他就将自己的全部献祭给天道,还能换来澹台莲州的重生。
对他来说,也算是一场得益的交易。
死对他来说求之不得。
他眼见着他面前的天道张开手,手心钻出一团白色的雾气,缠上了他的身体,渐渐将他完全包裹住。
岑云谏淡然地闭上眼睛。
……
岑云谏是被疼痛唤醒的。
好痛,好痛,他是在代替澹台莲州承受惩罚了吗?成功了吗?还是失败了?
岑云谏感觉自己躺在地上,浑身疼痛让他无法动弹,他想要驱动灵力,可是一丝一毫的灵力也察觉不到了。
好痛。
稍微动一下就好痛。
光是艰难地睁开眼睛就好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视野起先是一片模糊,然后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一片黑暗,还是一片黑暗。
他在哪儿?
他回到人间了吗?
没有光?
他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能够看清周围的物事,所有草木都有着淡淡的光芒,与他以前所见到的世界不一样。
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不清晰。
其中有一个声音格外明显。
“嗬……嗬……嗬……”
好像有野兽的喘息。
是在他的附近吗?
在哪儿?
岑云谏循着声音的方向努力地抬起头来,却听见那喘息声更加粗重了,随即他也感觉到胸口一疼,呕出血来。
“嗬嗬、嗬嗬……”
……嗯?
他僵住了。
“嗬、嗬嗬……”
声音好像是从他自己身上传出来的?
他在发出野兽的声音?
起身的动作让鸟兽被惊散。
岑云谏听见有人在说话:
“白日星现?!”
“有大妖出世了。”
“怎么回事?”
“都围在一起开什么小差?”
“可是有大事欸。”
“有天大的事跟我们灶下的小修者有什么关系?”
“也是哦……”
“都散了,回去做饭,继续干活儿。”
岑云谏从还未完全冷却的尸山中挣扎着爬了出来,一个穿着昆仑道服的修士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与他对上眼神。
岑云谏不认识这个修士,看他身上穿的土色衣服,应该是最低级的昆仑弟子,对方两只袖子卷起,手上不是拿着剑,而是提着一把砍刀。
毕竟是在厨房,还是砍刀更好用。
岑云谏大概知道这个地方,昆仑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辟谷的。但他从没有来过,自从他筑基就不需要这样进食了。
修士提着砍刀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来,皱眉纳闷地说:“怎么还有没死的。”
毫无疑问地,这是在对他说。
岑云谏难以相信。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动了起来,没空再去想更多。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他发热的脑子里只剩下这唯一一个念头。
他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似在威胁。
修士笑了:“你这孽畜,死到临头了,还敢凶我?看我不把你的皮给剥了。”
岑云谏眼前一黑,喉头一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孽畜?孽畜?是在叫他“孽畜”吗?他竟然被叫作了“孽畜”?他究竟变成了什么?
他记起来了。
他与天道做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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