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若耷拉脑袋不说话,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失落的气息,像被人抛弃的小狗崽。云浮霜默默摇头,实在拿他没办法,也没再笑话他。
宴席准备好后,众人一起吃了个饭,一桌子上的人几乎都是姓云的,除了云灼然生性淡漠些,姬若今日丧气了一些,倒也算得上乐呵。
最好笑的是,姬若还被云浮霜按着喊云灼然小舅舅,姬若用一种我都已经这么难过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迫害我的受伤眼神看着他娘。
最后这一声舅舅还是喊出来了,虽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云灼然挑了挑眉,坦然受了。
散席时,姬若马上就溜了。
从头到尾,云灼然只是坐在这里看着他们说笑,手中的酒杯只微微沾了唇,等散席后,他搁下酒杯,主动去找云天青说了几句话。
他不打算再在云城停留太久,这是特意跟云天青告辞的。
不过从云天青的住处出来后,云灼然没再见到心魔,以为他是先出去了,便也出了城主府。
夜晚的云城十分冷清,有种孤冷的美。悠扬的箫声从远处飘来,不再苦闷,却仍有几分说不清的清愁。
云灼然顿了顿,转而走向城门。
皓月之下,城楼上立着一身姿清雅的白衣人,手持三尺玉箫。
云灼然走到云少微身后不远便停下,这是一曲送别之曲。
直到曲终,云少微才惊觉身后有人,一回头见到云灼然,更是手忙脚乱地收起玉箫躬身行礼。
云灼然不以为意地轻轻摆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云少微五官与云灼然有几分相似,偏清冷,此刻脸颊晕开两抹薄红,说话间有些小心翼翼的。
“九叔怎么来了。”
云灼然坦白,“找人。”
云少微很快反应过来,“小岛主?可小岛主似乎没有过来这边。”
云灼然淡淡一笑,“他会来的。”
心魔一整日都不对劲,总偷偷看他,似乎是着急想跟他说什么又找不到机会,云灼然岂能看不出来?
云少微面露不解,却也没有多问,目光悄然在城楼下四处梭巡,似乎在踌躇该不该留下来。
云灼然道:“想待着就待着吧。”
云少微道:“会不会打扰九叔?”
云灼然有些好笑,“会。”
云少微哑然一阵,倒也安心地站定在对面,神色也自然了许多,“云城的事已经解决,想必九叔很快就会离开,九叔会回天道宗吗?”
云灼然看了他一眼,反问:“你想打听沈灵枢的事?”
云少微怔了一下,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匆忙摆手道:“九叔误会了!我先前为了沈灵枢破坏你的接风宴真的只是借口,我与沈灵枢不熟,只是先前出城时见他被妖兽袭击,顺手救下的。那时云城还被云峰……不,应该是被姬宴控制,我见沈灵枢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他又明显想要混进云城,就想找个人分去姬宴盯着我的视线,这才将他带回城主府。真的不是跟小若说的那样,我跟沈灵枢无半点私情!”
许是太闲了,云灼然好奇道:“原来如此。姬若说的什么样?”
云少微被问得一张脸都红透了。
云灼然恍然大悟。
恐怕姬若是被心魔的话吓着了,真以为云少微会跟沈灵枢有私情,偏偏姬若又是个嘴巴不严的。
云少微见他没再问,着实松了一口气,捏着玉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少微先前屡次对九叔无礼,九叔却不计前嫌救了我好几次,少微感激不尽,但还有一事,想请九叔帮忙,不知九叔能不能……”
云少微这性子跟他爹云天青一点都不像,尤其是打死也不肯开口求人帮忙这一点,这就是云灼然对他的印象,没想到云少微竟然主动开口求他,云灼然有些意外,也没说帮不帮,只是问:“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找一个人。”云少微说起此人便难掩激动,“数月前,我曾外出寻药,不料遭人算计,在冰原上命悬一线,便是恩人救了我,可我当时昏迷过去,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模样,只知道他取走了我的玉佩,能不能麻烦九叔……”
他似乎也想到自己给出的信息太少,神色变得十分为难。
“这人确实有些难找,不过我那玉佩是母亲生前为我亲手雕刻的,我真的很想找回来……还有恩人,他救了我一命,我总该报恩的。”
云灼然怔了一下,“玉佩很重要?”
云少微点头。
云灼然指腹摩挲着手上的储物戒,神色淡淡道:“夜深了,回去吧。我若得了空,会帮你找回来的。”
云少微顿时面露喜色,激动地朝云灼然拱手,“多谢九叔。”
云灼然从容颔首。
云少微见他不再说话,便识趣地告辞,从城楼上飞身而下。
他也没有看到,一缕极微弱的灵光从云灼然手上跃出,什么物件悄无声息地挂在他腰间,而他只顺从地回了城主府,步伐异常轻快。
见云少微不知不觉地走了,云灼然不由自主暗松一口气。
云少微前脚刚走,城楼上后脚就迎来了一位红衣绝艳的少年。
“哥哥!”
云灼然闻声回头,就见心魔朝他跑来,心魔的瞳仁变得猩红,略显苍白的脸上还有难掩的焦急之色。
云灼然从未认真打量过心魔这双会因怒火变得猩红如血的眼睛,细看就像红琉璃一般,十分艳丽。
未料心魔刚近了跟前,便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撞得云灼然脚步踉跄了一下,而心魔身上的煞气还没散尽,却用着委屈的语气跟他控诉。
“哥哥好过分!”心魔抱着他,闷声抱怨道:“居然问了蔚然那种问题之后就不管蔚然了,我听云天青说你已经跟他告辞,还以为你走了!”
难怪这么着急,原来是误以为他已经扔下自己偷偷离开云城了。
云灼然不由失笑,偏偏还要明知故问,“哥哥问过你什么问题?”
心魔勒着他腰身的双手忽然收紧,抬起头来用一双艳红的眼睛幽怨地看着他,稍显苍白的脸颊在同时飞快涨红,“哥哥你明明知道的!”
云灼然自然知道他早上问心魔要不要跟他做道侣的事,没想到这小傻子当时竟然呆住了,他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回答,心情就十分复杂。
若非是在收回太阴真火时经历过生死,云灼然不会想到直接跟心魔挑破,可从幻境里出来后,他终于发现,其实他也是个相当孤独的人。
他想得到心魔更好的陪伴。
世事无常,说不定他在寻找奉天神宫的路上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若他不在了,他的心魔又该怎么办?
只说眼下,他不过是走开片刻,他的心魔就急得想杀人了。
云灼然暗叹一声,正要开口重复早上问过心魔的那个问题,就见心魔双眼一闭,用力抱紧他,抢先喊道:“我想做哥哥的道侣的!”
云灼然顿了顿,低头看向埋头在他肩上的红衣少年的脸。
心魔还在大喊,声音似乎传出了很远很远,“我喜欢哥哥,想跟哥哥做道侣的那种!可是哥哥永远只会把我当成小孩子,我早就已经长大了啊!”他语气闷闷地说:“我想学着变成哥哥喜欢的样子,再告诉哥哥的!”
云灼然惊愣了一瞬,好奇道:“可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子吗?”
心魔抬头看他,一脸生气又不敢的表情,迟疑道:“哥哥喜欢成熟一点的,跟哥哥一样聪明的?”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啊。”云灼然实在是看不穿他这个心魔的小心思,他轻笑一声,无奈道:“那我再问一遍吧,你可要跟我做道侣?”
心魔毫不犹豫道:“当然要!”
云灼然轻轻推开心魔,而后在他又变得忐忑不安的目光下,朝心魔伸出一手,神色变得严肃。
“你可想好了?不许骗我。”
心魔只知道再晚就没机会了,他可不想再经历一遍像今天这样忐忑了一整天的心情,想也不想就握住云灼然的手,着急之下忘了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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