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只能说一句人类是不一样的。
可祂秉持着好奇探索的心问为何不一样时,他们又回答不上来。
尤其祂还说:“在很久以前,你们人类也吃过人,既然你们都可以吃同族,为何我不可以吃你们?”
而且哪怕是现在,在一些偏僻的山区,人类也会因为过于饿而食用同族。
祂知道,祂见过。
不过那里面有个老者说了句话,叫祂记了很久。
她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①
她静静地看着祂,眼里似乎有对因为祂的存在可能会影响到人类未来的哀色,也有智者的叹息:“你不是这‘万物’。”
她跟同伴们说:“它不是它,而是祂。是神,是邪神。”
祂不在这万物的行列,在天地的行列中,所以在祂眼里,所有生命都是一样的。
人类和花花草草,没有任何区别。
那时候的祂,真的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反正祂放走了这些祂觉得挺有趣、暂时不想吃了的人类,毕竟祂还是很期待这些修士有一天能够来和祂斗个几百回合,大家都能不留后手地打一打。
但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也是在历史上修士的黄金时代真正开始之前,人类迎来了天灾。
□□时代。
饿殍遍野,哪怕是修士,都没有一个有富态,个个都瘦骨嶙峋,宛若骨柴。
世界也好像失去了所有色彩,变得荒败、灰暗,四处都是能够压死人的窒息感在蔓延。
有多少人受不了自杀,又有多少人变成了行尸走肉的木偶。
很是无趣。
那是祂第一次明白“满目疮痍”是什么意思。
祂看见了更多的人吃人的场面。
男女之间还是会交丨合,甚至会为了怀孕而不停地交丨合。
因为肚子里多的那块肉,很有可能是一家人的救命药。
一开始祂还会看见有人生下来再吃,甚至生下来后舍不得吃了,想办法养着。
再后来到灾难最惨烈的时候,树皮都没得啃,肚子里的那块肉可能就会在还没出生时被剖出来食用。
连带着母亲一起。
从还会煮熟再到直接生吃……
人类变得枯燥而又乏味了。
他们的生活不再值得关注观察,让祂感到百无聊赖。
但祂也好像隐约明白了人类这个生命到底为什么和别的生命不一样。
因为他们从出生起就会哭闹,会有喜怒哀乐。
□□的最后时期,祂把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吃掉了,每个人都在祈求天灾降临,有很多人祈求到了祂身上。
可祂做不到,祂不是天地,祂无法控制这个世界的命运,但祂把他们吃掉了。
最后十几个还活着,是因为他们跪下来哭着求祂,求祂放过他们。
祂并不理解:“你们活着也是饿死,甚至是互相残杀,为何不早日解脱?也许你们都死了,天灾就能停止。”
祂在这其中,又遇见了一个智者。
她说:“至少我们还有期待明日这里降下甘霖,那里停止洪涝的希望。”
祂放过了他们。
祂想了很久人类和其他生灵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因为祂并不能理解那些情绪,所以祂不懂情绪有什么不同。
无非就是人类出生就有,其他生灵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开灵智嘛。
但是……
如果这片大地从此以后就没有人类的话,会很无趣。
然后第二日,天灾停止,大地迎来新生。
祂见识了世间百态,觉得无聊又有趣,但祂也觉得世界无论如何都不属于祂。
也没有属于祂的。
从祂诞生的那一刻起,世界就在排斥祂。
那天雷隔三岔五地就往祂身上劈,疼得厉害,也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其实祂知道自己的来历,但祂没有与任何人说。
祂是这世间所有生灵的“恶”凝聚出来的邪祟。
没有本体,没有弱点。
只要有恶,祂就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祂找了个山清水秀无人打扰的地,把自己丢进去,封死了。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和小孩说了。
但陈山晚问了几乎在祂记忆里都要模糊了的问题:“你为什么吃他们?”
祂笑:“不知道。”
没有为什么,祂也给不出为什么。
不是辩解,只是那时候的祂,根本就没有“人类”的认知,在祂眼里,万物皆有生命,人类可以吃禽丨兽,祂也可以吃人类,人类与禽丨兽并无分别。
陈山晚面无表情地摊开书:“你不是好的。”
祂笑得更深:“是哦,那你要不理我了吗?”
“不会。”陈山晚冷静地看着手里的咒文讲解书籍:“我要在你这躲清闲好好学习。”
他淡淡:“等我学成后,我会亲手杀了你。”
祂扬眉,不觉得陈山晚说大话,哪怕还是笑吟吟的,也只是因为无比期待:“好啊,那我等那一天的到来。加油啊。”
毕竟从祂诞生开始,除了那没法交手的天雷外,也没什么东西能奈祂如何了。
祂觉得陈山晚是最有希望能和祂打一打的存在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郁睢: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跟小孩说了。
后来的郁睢追着阿晚解释。
注①:出自道德经,这句话的意思是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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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神⑤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 陈山晚却并没有因此变得特别刻苦,也没有打破和陈山晓的约定。
杀祂的事又不着急,先过好自己的生活才重要。
而且……
祂会教他。
“……锁妖阵吗?现在的修士天赋都不够, 调动不起天地灵力,所以自然用自己的血压阵, 但你完全没有必要。”
祂懒懒道:“毕竟你不需要修习心法就能调动天地灵力……你换个画法, 人站阵眼,调动天地灵力就可以了。”
祂甚至还好心提醒陈山晚:“你无论布阵还是写咒文又或者用黄符, 都别用自己的血。”
陈山晚:“为什么?”
祂:“如果你想惹来你暂时处理不了的那些妖邪的话,你确实可以用。”
陈山晚明白了。
他想等以后学了心法再试试。
他翻过手里的书页:“那为什么我对你们那么有诱惑力?”
十岁的陈山晚, 在陈山养了几年, 虽然还是偏清瘦的,但因为陈山的大家都对他很好, 尤其是长辈们。每个见了他都恨不得给他塞多点补品, 就连最严厉的陈慎都常常皱着眉说他太瘦了。
哪怕嘴上说的是他这么瘦以后上体术课吃亏, 但意思还是关心他的。
陈山晚确确实实把这里当做了第二个家。而且在这里, 他没有再受到那些邪祟的骚丨扰, 没有再被背后议论灾星, 没有面对那些苦难……人类是很神奇的生物。
他们会记得灾难,却也能被安逸治愈。
陈山晚也不例外。
他现在话不像从前那么少了, 还会主动问很多问题。
偶尔还能在陈季和陈山晓开玩笑时插一句嘴, 把两人都噎得哑口无言。
不过有些问题陈山晚不怎么会问陈山的人, 而是来问井里的这位。
因为他们也给不出他答案,而祂可以。
“这你就要问问天地了。”祂说:“我也不知道, 但反正谁吃了你都能成为天下霸主。”
陈山晚皱眉:“那你也是?”
祂认真思索了下:“我不能算吧, 毕竟我更想和你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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