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他望向纪翎干干净净的桌面,大脑却突然宕机了一瞬。
贺琢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去纪翎家的时候,对方摆在门口鞋架上的那双球鞋。
周围的鞋都是干干净净的,只有那双鞋的边缘沾上了点红色,在其中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贺琢嗅觉敏锐,又学过几天绘画,所以即使他当时只是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却也能一秒判断出这种轻微的气味是出自某种颜料。
脑子里的记忆继续向前倒带,贺琢心不在焉地把纸一分为二,左边那栏写着自己所掌握的一切和纪翎有关的信息,右边那栏写着这些对应的猜测。
当一切都被联系起来后,脑海中某处尘封的记忆也随之被唤醒。
“玲玲。”
“翎翎。”
贺琢眼睛越睁越大,从第一次自己去鸟咖的场景一直回忆到上次小鹦鹉的背后那道长长的伤疤。迷雾被拨开,贺琢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没有片刻犹豫,他离开了教室。
纪翎紧赶慢赶在自己恢复正常的第一时间赶回到教室,然而却还是晚了一步,贺琢已经坐在座位上了,看见纪翎的一瞬间,他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小鸟的心里顿时一阵发毛。
“你回来了?身体还难受吗?感觉怎么样?”
破天荒的,贺琢没有在纪翎回来后追问他刚才去了哪里。
这当然很可疑,但纪翎现在正是最心虚的时候,两个眼睛压根不敢和贺琢对视,目光躲躲闪闪,“好多了。”
然后欲盖弥彰地加上一句:“幸好有你刚才去给我买药。”
贺琢看着他点点头,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纪翎心里一阵打鼓,猜不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忍不住开口主动问道:“你不问我刚才去哪了吗?”
“哦,”贺琢转过身看着他:“那和我说说,你刚才去哪儿了?”
“刚才在走廊里遇见了白老师,她让我去帮她批了一会儿上周的周测卷子。”
贺琢垂眼默默看着纪翎,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些古怪,像是根本不在乎这个答案,甚至更像是压根都不在乎这个问题。
纪翎愈发猜不透贺琢现在在想些什么了,憨憨包变聪明之后看起来格外吓人,他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贺琢却突然举起一只手示意他暂停,“等一下,纪翎,你的头顶为什么会有一根黄色的羽毛?”
面前人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纪翎甚至忘记掩饰自己震惊到涣散的眼神,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贺琢。
足足一分钟,两人谁也没说话。
小狗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忽然露齿一笑:“瞧把你吓的,我开玩笑呢。”
下一秒,他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真正的羽毛:“不在你的头顶,在你的座位底下。”
毫不夸张,纪翎的心脏在那一刻暂停了。
“我……”
贺琢盯着纪翎涨红的清俊面容,好半天没说话。少顷,他突然伸直手臂,把羽毛抵在了纪翎的嘴唇上。
没有喷嚏,没有闪躲,甚至脸上都没有不适的表情。
贺琢简直要被气笑了。
思考良久,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最后还是没有提出自己要去“西日”搞偷袭的计划,最后只是趁对方没注意的时候露出了一抹冷笑。
现在暂且让你再装一会儿傻,今晚有你好看的,贺琢恶劣地想着,末了还在心中补上一句——“小骗子”。
这一令人胆战心惊话题至此告一段落,纪翎怕说多错多,索性不再开口主动说话。
*
“西日”里的房间灯光明亮,纪翎和沈百廷隔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
沈百廷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小翎,你刚才来的路上说自己有事要告诉我,是什么?”
对面俊秀的少年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过来了。”
沈百廷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愕然地看着他,“‘明天不过来了?’你的意思是……?”
纪翎没说话,对他微微一笑。
沈百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喜,他急不可耐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纪翎面前,小声问道:“你确定没事了?”
纪翎肯定地点点头,“刚才我收到了消息。”
房间里一长一短两道呼吸声在其中交错,沈百廷的眼眶逐渐变得通红,他紧紧地握住了纪翎的手,“太好了。”
他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实在是太好了,等今天下班之后就给你办个送别会。”
纪翎坐在沈百廷面前,房间的每一个摆件对他来说都那么熟悉,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坐在这里的场景,眷恋的目光在房间里梭巡了一圈,最后落在沈百廷的脸上。
“沈老板,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一声谢谢,就算是离开这里,我也会舍不得你的。”
听到这话,沈百廷的声音已经彻底带上了哭腔:“呜呜呜我也舍不得你小翎!”
他使劲吸着鼻子,把眼泪和鼻涕都一股脑地蹭在了纪翎的外套上,“你可是‘西日’的摇钱树,你走了之后我真的会想你的!”
纪翎:“……”
心里那点不舍之情瞬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纪翎佯装嫌弃地推开沈百廷的脑袋,从桌子上的纸抽盒里拿出几张擦干他的泪水。
“好了,我又不是再也不和你们见面了,等我有时间还会回来看你和白姐他们的。”
沈百廷看着他,泪眼汪汪地点点头。
纪翎刚准备走出房间开始最后一次在“西日”的兼职,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望着沈百廷笑道:“沈老板,以后不要这么小气啦,大方一点,这样员工才会更喜欢你,知道吗?”
沈百廷先是一愣,继而破涕一笑,笑容中带出了一个鼻涕泡,“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别忘了我现在还是你的老板,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半个小时候,贺琢高大的身影闪现在“西日”门前。
他推开门,一并绕过几个正在逗鸟的客人,犀利的目光在满屋子扇动的残影中梭巡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正在一个女孩子肩膀上蹦蹦跳跳的黄色身影上。
贺琢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起来,活像一个当场捉奸的牛头人丈夫。
“借过一下,”贺琢大步流星走过去,然后硬生生地挤进几人中间,又臭又硬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开在向日葵丛中的仙人掌:“这只鹦鹉是我的。”
几个女孩狐疑地交换下眼神,“这怎么可能?这里明明是鸟咖,要说这只鹦鹉是老板的还差不多。”
贺琢没有答话,两道闪电般尖锐的目光转移到还站在其中一个女孩肩膀上的纪翎。
小鹦鹉似乎察觉出了气氛有些不对,慢悠悠地从女孩肩膀上起飞,然后在一众惊呼声中被贺琢抓到了手里。
其中一个女孩极富正义感,当即站起来对着贺琢好一顿吹胡子瞪眼,“你干嘛呀?这是虐待动物你知不知道?赶紧给我放开它!老板?老板!快过来,这里有人虐鸟!”
她这么一扯嗓子,半个鸟咖的人都看了过来,沈百廷更是扔下了手中的活计,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走近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沈百廷简直满脸无语,用眼神问贺琢:怎么又是你?
贺琢对他耸耸肩,脸上笑容意味不明。
眼前这一幕看着吓人,其实贺琢手上根本就没使劲,只是大手围拢虚虚地揽着一对明黄色的翅膀。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甚至鸟咖里的一众小鸟都停下动作围过来看热闹。
贺琢闲闲地看了一圈,目光没落在客人身上,反而着重分神关注是不是大部分的打工小鸟都看向了他的方向。
沈百廷眼眶还红着呢,却硬是被贺琢刺激得哭笑不得。他有些无语凝噎地望向贺琢,陪着笑和那几个女孩解释道:“谢谢你们的提醒,我会在旁边监督的,不会让他虐待小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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