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尧随口打哈哈:“我和朋友在学校玩了一会儿,耽搁了点时间。”
爷爷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以后不要再回这么晚了,我很担心。”
“嗯嗯好!”
叶尧不喜欢学校,所以平日里都是一放学就往家跑,准时准点,今天是难得一次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爷爷担心他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幸运的是,因为今天迟了点回家,天色已经很晚了,而他们屋子里用的是一盏老旧的台灯,光线不好,所以爷爷没有发现他脸上的伤。
过了一夜,脸颊上除了有点红之外,就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叶尧每天会起早洗衣服,几乎养成了一个习惯。
今天也是,他抱着昨天穿过的衣服来到井边,衣服被卢星平泼了脏水,结了不少泥垢,他在水里来来回回刷了几次,一块蓝色的帕子从衣服口袋里掉了出来。
他一惊,慌忙捡起来抖开。
是谢桑言的手帕,昨天忘记还给他了。
想到谢桑言,叶尧就傻兮兮地乐。他衣服也不洗了,重新打了盆水,专心洗着手帕,他抓过塑料盒里用了一半的香皂,香皂是他在杂货店里买的,因为便宜又大块,能够用很久,还有一股浅淡的药香味,很值。平时他都不怎么舍得用,但是给谢桑言的帕子用他一点都不觉得亏,甚至还开始嫌弃自己没有更好一点的香皂。
他用香皂仔仔细细擦过帕子每一处角落,洗了好几遍,确认上头没有一丁点脏污了,才拧干晾晒。
然后就端着小板凳坐下,双手托着脸颊等帕子干。
——哗啦。
叶尧听到声音回头,是爷爷从外头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一袋白面馒头,肩上扛着一袋塑料瓶子。叶尧跑过去把东西从他身上取下来,爷爷把馒头递给他:“给你买了馒头,还热乎呢,你快吃一个。”
叶尧接过来放到桌上,“咱们一起吃。”
“我喝米糊就可以了,你吃吧。”爷爷走到井边洗了把脸,头也没抬:“你长身体,不多吃点怎么行。”
透过衣服也能看到爷爷瘦削的背脊,他瘦了很多。叶尧鼻子发酸:“我喝米糊也可以的,我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
爷爷这些年很辛苦,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捡废品和人家卖钱,大部分钱都给他交了学费,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自己吃的不多,却还要给他买馒头吃。
如果他不上学了,他们爷俩的日子肯定就会好过一点,爷爷也能有好一点的东西吃了。
“爷爷。”
“嗯?”
“我不想上学了。”
话音刚落,爷爷动作顿了顿,他擦干净脸上的水,走过来蹲到叶尧面前和他视线平齐,柔声问:“为什么不上?”
叶尧自然不会说他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只说:“我学不进去,而且,”他咕哝着:“不用交学费的话,爷爷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爷爷闻言,轻轻笑了一下,随即抬手揉了揉叶尧的脑袋,动作温柔,语气却很是严肃:“不行,阿尧,你要好好上学。”
“可是……”
“阿尧,”爷爷打断他,“只有上了学,你将来才能离开这里,你不能一直住在这种地方,不能一辈子都捡垃圾,不能叫人看不起,你一定要去过好的生活。爷爷已经老了,我不能保护你一辈子,你要保证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能活下去。”
叶尧执拗道:“爷爷会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
“不会的,”然后,爷爷第一次说了让叶尧伤心的话,他说:“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会死在你前头。”
“我不想我死后还放心不下你,你一定要拥有能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世上的本领。”
“让爷爷死的安心。”
“爷爷和我说了这样的话……”
叶尧心情烦闷无人倾诉,唯一能说上话的对象只有谢桑言,于是他就和他说了。
午休时间,谢桑言和他坐在同一棵树下,说:“其实你爷爷说的不错。”
本想得到安慰的叶尧被谢桑言第二次打击到,瞬间就不想理人了。他转了身子,背对谢桑言,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谢桑言没有理会他小儿科的行为,说道:“人都会死,只是分早死和晚死而已。”
“我不想爷爷死,我想他一直活着。”
谢桑言有着超乎他年龄的冷静和现实,平淡说道:“不要说这么天真任性的话。”
“你有想过你爷爷死后你要怎么办吗?”
这种生啊死啊的问题叶尧从没有和人谈论过,他很茫然。他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要如何如何,他只要能和爷爷在一起就够了。
见他迟疑,谢桑言道:“怎么,你难道还真的想捡一辈子垃圾?你爷爷会很失望的。”
“我不知道……”叶尧来回用牙撕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他说:“我没想过未来的事情。如果爷爷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那你呢,那时候你会在哪儿……对啊,我还有你啊!”叶尧像是终于理清了糊作一团的毛线,欣喜:“我们是好朋友啊,好朋友是会一直在一起的!将来你会在我身边呀!”
叶尧的直白对他太突然了,谢桑言微不可查地移开了视线,“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就连亲人都无法保证能一直在一起,何况是朋友?”他说:“万一以后我俩考不到一个学校呢?你成绩这么烂。”
叶尧急了:“干嘛瞧不起我?好!我接下来一定会努力学,我一定可以和你考到一起!考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将来工作也要在同一家公司,你一定会在我身边的!”
谢桑言嘴角挑起,轻飘飘地回:“你先从班级倒数里爬出来再说。”
叶尧信誓旦旦:“不用你说我也会的!你等着瞧!”
“赌个日期,这次期末考?看你能不能进步。”
“好!”
两人伸出尾指拉钩约定,在谢桑言准备将手指抽离时,叶尧又用了力气,没让谢桑言尾指离开。
叶尧眼睫倏地眨了眨,半晌,他喃喃道:“谢桑言,你不要死在我前头。”
他看来是被谢桑言刚才现实沉重的话给吓坏了。
谢桑言没好气地勾紧了他的手指,道:“放心,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狠话已经放出去了,叶尧也不想收回来。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理解能力,想要从矮子一朝之间长成大高个无异于痴人说梦,他把书翻烂了,笔头磨平了,一道题目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也是徒劳无功。
他愁的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还是谢桑言看不下去,主动帮了他一把。
这天,叶尧正坐在座位上研究一道数学题,笔头都快被他咬烂了,眉头拧的可以夹死苍蝇。他正专注着呢,嘴里的笔忽然被人夺走。
他一抬头,看到了杵在他座位边上的谢桑言。
叶尧懵了懵,谢桑言就挪着凳子坐在了他旁边,给他讲起了题目。
此时正是课间,班上闹哄哄的,唯有叶尧这个角落安安静静,叶尧盯着谢桑言的侧脸看了许久,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偷觑了眼四下,果不其然,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同学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掺杂着不少窃窃私语。
谢桑言和他平日里只有在午休时间,在那个固定的秘密场所里时才会交谈,分享着彼此珍贵的食物,像好朋友一样相处。但只要离了那个地方,他们在学校的人群中都是毫无交集的,最多也就是教室里彼此视线不小心撞一下,再于三秒后默契撤开,就像两个陌生人。
他以为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规则。
谢桑言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筋,干嘛主动来找他说话啊?
叶尧知道自己是个讨人嫌,他担心谢桑言被他连累也跟着被人讨厌,于是课桌下偷偷用手推了推谢桑言的腿,头闷得更低了,小声说:“你走开,离我远点。”
谁知谢桑言动也没动,不满地道:“怎么了?闹什么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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