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当年全盛时期的林疏逸,为了镇压贺沉也落得油尽灯枯的下场,八百年后毫无灵力的他,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大概也不难猜。
太可笑了,他这一世的命运,竟然早就由八百年前的自己书写完毕。
“这副画不光是先祖的肖像,也是一幅隐藏地图,”林正扬捡起卷轴,动作小心地卷起来,“至于如何显示出来,也只有你知道。”
林煜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接过卷轴。
“林佑谦那孩子说贺沉又出现了,他并没有遵守七日之约。”林正扬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阿煜。”
林煜单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一旦贺沉想起八百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回响在耳畔的声声爱语还会作数吗?
不,贺沉一定会来找他报仇,也许像无数次在梦中那样亲手掐死他,或是赐他更惨烈的死法。
“您先离开吧。”林煜语气恢复一贯的平静,“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林正扬点头:“我不走远,长老们就在议事厅。”
朱门阖上,林煜站在祭堂中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的背影。
不对,怎么想都不对。
他是林煜,他脑海中没有八百年前的一点记忆,就算他真的是那位先祖转世,但这八百多年里,林疏逸早已不知道走过了多少轮回。
或许哪一世为人,或许哪一世为牲畜,甚至有可能为花为草为树木,凭什么偏偏要他来为千年前的那一世买单?
想到这里,林煜粗鲁地一把将卷轴塞进怀中,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不想惊动父亲和长老们,他趁人不注意,悄悄从侧门离开了祠堂。
“林煜!”走到半道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林煜脚步一顿,惊诧地回首:“你没事了?”
“我没事了。”林佑谦站在不远处,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林煜,你要去哪里?”
“我......”林煜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实话,“我回家一趟。”
“你撒谎,你不是要回家。”林佑谦朝他走了两步,清秀的脸上挂着一抹僵硬且诡异的笑,“你是要去找贺沉,对吗?”
林煜直觉眼前这人好像哪里变了,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与你无关。”
“就算他打算活生生掐死你,你还是要去找他。”林佑谦脸色阴沉下去,“为什么,他究竟有什么好?”
林煜不动声色地摸向裤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八百年,已经过了八百多年”林佑谦迅速抬起手,抢先飞出一道黄符,“林疏逸,你眼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
林煜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然而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
再次睁开眼睛时,林煜大脑依旧昏昏沉沉。
他甩了甩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破旧的屋子,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椅子上,一动不能动。
嗓子里干得冒烟,他咳嗽了几声,开口喊道:“林佑谦!”
几秒后,一道瘦弱的身影快步走进来:“你醒了?”
“你是谁?”林煜抬眸直直看向来人,“你把林佑谦弄到哪里去了?”
来人半跪在他面前,习惯性似的抬头仰视着他:“我就是林佑谦啊,林煜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不是他。”林煜面色冷静,“我早该知道的,醒来的根本就不是他。”
这段时间他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复杂,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林佑谦醒来后一系列的变化。
林佑谦望着他哈哈大笑起来:“阿逸,你还是这么聪明啊!”
林煜蹙起眉心:“你到底是谁?”
“你还不明白吗,阿逸?”林佑谦伸出手,摸向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八百多年了,你转世成为林煜,而我则转世成了林佑谦,我们之间依旧有着斩不断的缘分。”
林煜下意识偏开脸,躲避他的碰触。
半空中的手顿了顿,转而狠狠抓住微长的发尾:“看着我,林疏逸!”
林煜吃痛,开口骂道:“你有病啊?”
“我是有病。”林佑谦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这一次明明也是我先认识你的,为什么你还是看不见我?”
“我什么时候看不见你了?”林煜火大地反问道,“如果不是我帮你,你现在能好好待在林家冲着我发疯?”
“是!你就是这样的,总是高高在上地施舍我一丁点!”林佑谦变本加厉,跪在地上逼着那张漂亮的小脸向自己靠近,“可你心里根本就不在乎我!哪怕我像条狗一样巴巴跟在你身后,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你想让我怎么看你?”林煜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是我弟弟,你疯了是不是?”
“疯?”林佑谦嗤笑一声,“我疯了有八百多年了,你才知道吗?”
林煜不想再跟他掰扯,冷冷道:“松手。”
林佑谦不为所动:“我要是不呢?”
“你觉得你是贺沉的对手吗?”林煜和他对视,“无论我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我。”
“贺沉贺沉,又是贺沉!”林佑谦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狗一般跳了起来,“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还怕他什么?”
林煜心头一紧,顾不得头皮上传来的扯痛,立即追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林佑谦面上多云转晴,甚至开心地笑了起来:“阿逸,他可是要杀你的,我帮你解决他,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林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阿逸,我什么都知道啊。”林佑谦重新蹲下身体,一字一句地说着,“我知道当年贺沉走火入魔,你为了拯救苍生与他对战,最后两败俱伤,但你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他封印在十方万鬼阵中,叫他永世不得超生!”
林煜闭了闭眼眸,这个说法和他从父亲那里听来的倒是没什么出入。
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刻意被遗漏了。
假如他与贺沉八百年前的关系真是如此水火不容,那为什么他一提起贺沉,林佑谦的反应就如此激烈?
还有,他已经确定脑海中曾经闪现过的那个画面里,身穿白袍受伤的人是他自己,而那个背着他的黑衣男子,分明同贺沉的身形十分相像……
“等他彻底消失后,我就放了你。”林佑谦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先委屈你几天,好吗?”
林煜掀开眼睫,试探道:“你真知道怎么对付他?”
“阿逸,你果然什么都没想起来。”林佑谦又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其实除了你,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知道封印他的地方在哪里。”
林煜怔了怔:“你怎么会知道?”
千年前算无遗策的林疏逸,怎么会留下这么大一个漏洞?
“这不重要。”林佑谦避而不答,站起身来,“我要去亲眼见证他灰飞烟灭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吧。”
林煜没有挣扎,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后,这才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一点锋利的东西都找不到。
林煜只好凝神屏息,竭力调动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灵力。
“嘭”的一声,身后的椅子被他强行挤散了架。
林煜忍着剧痛,将几近麻木的双手从椅背上抽出来,顾不上喘|息,从怀里掏出那幅画。
但是他左看右看,翻过来覆过去地研究,怎么也找不到地图藏在哪里。
直到磨破的手腕凝结出的血珠子,不小心滴落在画中人的眉心,仿若朱砂般妖异。
下一秒,那滴血彻底融入画卷里,隐隐约约现出一小块不同的颜色。
林煜灵光一现,对着画握紧手腕,果不其然,随着血液的浸染,画像终于在他眼前展现出隐藏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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