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病房门的小窗看进去,里面却没有人。
廊灯一闪,走廊仿佛被鲜血冲刷过,前面到处堆积着横七竖八的尸体。
尸体上的断口清晰可见,这些人不仅仅被杀死,还被肢解了,走廊上也有大量的被刀或者斧头砍出来的痕迹。
凶手存在典型的过度杀戮,他杀人更像是出于宣泄情绪,而不单单只是为了杀人。
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已经浓重到让人觉得这不是血腥味的程度,就像看一个字看久了,自己就不认识这个字一般。
谢情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墙壁上黏稠的血迹,他的指尖一阵针刺似的疼痛,尖端的指甲竟然被血迹腐蚀了。
他毫不犹豫的撕下一小块衣物,把指尖粘上的血迹擦掉,连着擦掉了一层皮肉。
“嘶——看起来好痛!”
“老婆干这种事情眉头都不皱一皱,也太能忍痛了。”
“老婆也不知道究竟经历过什么,感觉既不怕痛又不怕死,好心疼。”
“我说句话你们别打我,感觉老婆不是那种家庭幸福的,就他这宠辱不惊八风不动的气质,感觉受过很多苦才能养出来。”
“我美丽又命苦的老婆。”
屏幕中,廊灯再一闪,尸体和血迹都消失了。
谢情轻轻抚摸着墙壁,原本存在着砍痕的地方仍能摸到轻微的凹陷。
忽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谢情面前,谢情定睛一看,那并不是活人,而是一个人偶。
确切来说,应该是泥偶。
在彩漆脱落的地方能看见细腻的土坯。
泥偶是一个青年男人的模样,长相非常和善,甚至带着一种和年龄不相称地慈祥。
可是看久了,又觉得他脸上有些不和谐、不舒服的地方。
似乎他的慈祥都是伪装,微笑的嘴唇张开,会看见森森利齿。
十分诡异。
谢情朝旁边瞥了一眼,就在他转开视线这一刹,青年泥偶往前走了一步,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往前伸,头往前够,似乎要来抓他。
谢情盯着泥偶,泥偶没有再移动。
他垂眸瞟了一眼右下角的任务界面。
任务有十分钟限制,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分左右。
“嗯?”
谢情看完任务界面,发现泥偶又朝前移动了。
“什么玩意儿啊!好诡异,起鸡皮疙瘩了。”
“老婆,任务完成不完成不重要,你可不能出事啊!”
“任务怎么不重要了,要是谢情完成不了这个任务,那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我可不想浪费时间看普通人。”
“谢情本来就是普通人,你行你上啊,坐在屏幕面前安安全全的倒是很会说些屁话!”
“别吵了,好好看谢情行不行?”
“这个人偶行动的逻辑是什么啊?”
视线。
谢情敏锐地抓住了泥偶每次移动的共同点,都是在他移开视线的时候。
他看着泥偶后退几步,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再一次故意移开了视线。
只一瞬,就把视线重新转回去。
泥偶向前移动了好几步,它的手甚至已经快摸到谢情的衣服,不仅如此,眼前的泥偶变多了,谢情心道不好,他立刻回头,发现身后果然也多了几个泥偶。
在谢情看向他们的瞬间就僵住了,但仍旧保持着往前抓握的姿势。
他被泥偶包围了。
他只是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看向前后两个方向。
就在这时,灯光闪烁,泥偶消失了。
走廊的尽头涌进深红的液体,像血河即将从走廊中流过。
“那是血吗?好恶心!”
“不单单是恶心,你们记不记得,刚刚老婆只是接触到走廊里的血液,他的指尖就被腐蚀掉一块肉。”
“啊啊啊!怎么办啊,我要担心死了!”
“这就是S级副本吗?我真的见识了,完全没有生路,怎么办啊!”
血河奔涌,裹挟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寒风和弄罗德血腥气汹汹灌入。
把走廊惨白的灯光染成猩红。
谢情冷静地站在原地,观众们已经要急死了。
“谢情怎么不跑啊?”
“往哪儿跑?”
“电梯啊!”
“等电梯来谢情已经挂了好么……”
“往好的方面想行不行?说不定桂美云已经找到脱离B2的方法了。”
“快跑啊老婆!”
“其实我还挺想看谢情去死的。”
“卧槽有病吧!观察员能不能把他禁言?”
“个人直播间没有观察员。”
“反人类的家伙不配当观众,迅速滚出谢谢!”
谢情的心跳得很快。
他的内心并不像他的脸那么冷静,那么坚不可摧。
即将献身血河的恐惧让他感觉到扭曲的喜悦。他平静地脸上如冰河乍破,出现了一丝笑容。
正是这一丝笑容,迅速抚慰了在屏幕前心跳直逼三百的观众的性命。虽然他们还想不出谢情要怎么破局,但他们本能的觉得,谢情肯定已经有了办法。
在血河即将汹涌淹没谢情的时候,灯光闪了闪。
眼前的血河瞬间消失。威胁变成了近在咫尺的泥偶,他们的嘴张得极大,大得似乎可以啃掉谢情的半个头。谢情身后的泥偶的嘴已经快碰到谢情的后颈。
直播间的观众大部分都是谢情铁粉,他们被这惊魂一幕吓得心都不跳了,明知道谢情听不见,却还是大声喊道:“小心后面!”
有的观众更是紧紧捂住双眼,不忍心看到谢情被泥偶分食的恐怖画面。
谢情没有向后看,他按住前面那个泥偶的肩膀,以摆脱了重力的轻盈感翻身站在泥偶的肩上。
然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在泥偶之间穿梭,手迅速调整着泥偶的朝向,包围他的泥偶顷刻间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变成了面对面的的模样。
泥偶们不动了。
“好家伙,这不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给美杜莎照镜子!”
“老婆就是最聪明最棒的!”
“这个法子其实不难,一提醒谁都能想明白,但老婆生死之间还能这么冷静,这么快就找到了唯一的生路,老婆超聪明!”
“刚刚那个泥娃娃的儿歌是提示吗?”
“估计就是了。”
灯光闪烁,血河顿现。
然而这一次,注视着彼此的泥偶却没有消失,血河瞬间淹没泥偶,它们齐齐长大嘴巴。
观众们听见可怕的嚎叫,像风吹过幽深的地狱,是来自深渊的可怕声响,又像是猪猡被宰杀时的长声尖嚎,是无灵智之物覆灭前的不甘嘶吼。
谢情蹲在泥人的脑壳上,汹涌的血河没有继续肆虐下去,猩红的液体似乎被泥人吸干了似的,水位逐渐下降。
泥人的身高也跟着往下降,像是被血液融化了。
可怕的泥偶和血河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方式彼此消融,最后,走廊上剩下一堆可怕的被肢解的尸体,走廊的墙壁都被血河染红了,如同谢情先前见过的景象。
泥偶被融化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点痕迹。
叮!
谢情听到了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
“谢情!”
桂美云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从拐角跑过来,兴奋地大声喊:“谢情快来,我找到规律了!”
谢情快步跑回去,他跑着跑着,脚下踉跄了一下,桂美云连忙接住他。
“喂!你是不是受伤了?”
谢情摇头。
“饿了。”
他在上个副本呆了太长时间,用的都是那个世界里进化完全的身体,差点忘了自己是一个生命已经进入倒数,不用谁迫害他也可能随时倒下的病人。
不,按照上个世界的理论来说,他正处于进化途中。
但这也就是说起来好听一些,实际上,他仍然是饿一点就会昏倒,空气污浊一点就会咳出眼泪,打别人要担心自己骨折的病人。
桂美云艰难地架着他,谢情试图脱离桂美云,道:“我可以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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