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骜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言语。
“只是……”澄玄子搓了搓手, 看向商骜的神色有些为难。“只是,我们都未曾想过,仙尊既留了这样的后手,也未曾告知我们一二……”
听到这话,在场的众人面上也露出了犹疑的神色。
作为损失更为惨重的那一方,他们总对上清宗所做的一言一行更敏感几分。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静默不语的叶寒寻开口了。
“澄玄子前辈说得不无道理。”他说。“若真是沈宿奇货可居,那便就是他的罪过。但当时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今日既要商讨讨伐魔修的事,不如将各门派的几个弟子带来,问问当时的情况吧。”
听到这话,澄玄子的面色僵硬了些。
叶寒寻确实是向着他说话的……可是,前去除魔的弟子并非都是他白云观的人,即便他们都伤亡惨重,此时必定怀恨在心,可万一口风不统一,也是变数……
但不等他想出对策来,旁侧的几个宗主已然跟着点了头。
“事发突然,确实没问清楚当时的情况。”浅霜说。
“是了,既然这样,就把他们带上来吧。”凌嬅淡淡地吩咐道。
于是,不等澄玄子发话,便已有弟子出去,将前去伏魔的几个领头弟子带了进来。
商骜的目光难免落在了叶寒寻面上。
可叶寒寻却神色冷淡地喝着杯中的茶,根本没看他一眼。
很快,几个宗门的弟子被带了进来。因着白云观的领头弟子已然身陨,所以带来的是另外一个名不见经传、修为堪堪只到筑基的小弟子。
“既已来了,便只管说说,为何会有这么多人死于魔修之手?”叶寒寻道。
他门下的闻藏锋还没说话,其中万法宗的弟子便率先道:“各位宗主,此番除魔之行极为凶险,我们又中了那魔修的埋伏,原本是要全军覆没的。……若非上清宗的弟子们舍命相助,恐怕我们都无法活着回来复命,还要任凭那魔修为祸世间。”
“怎会如此?”凌嬅皱眉问道。“那魔修修为几何?你们当中可是有元婴期修士的,即便如此,也无法相抗衡?”
玉女宫的那弟子闻言,面上露出了愤愤的神情。
“若非白云观的领队弟子硬要驻扎在城中,又不许我们随意走动,探查消息,我们也不会中计。”她说。“原本路上我们便察觉不对,本该停下修整,探查情况的。可他不许我们逗留,才使得我们在那魔修的引诱之下入了幻阵。”
一时间,厅堂中鸦雀无声。
“逝者已矣,你这女子说话要当心些。”李怀真不悦道。
可那弟子还没说什么,凌嬅却先开口了:“不是要问明情况吗?李真人还有不让人说话的道理?”
李怀真咬牙切齿,朝着他面前的那白云观弟子踹了一脚。
“你说,是这样吗!”
那弟子支支吾吾,半天才声如蚊讷地小声说:“张师兄也不过是怕耽误了时间,教那魔修逃走,这才……”
他在李怀真咄咄逼人的注视下闭上了嘴。
又是一片静默在厅中蔓延开来。
一片死寂中,传来了商骜轻飘飘的一声笑。
众人看向他,就见他单手撑在脸边,看着李怀真。
“弟子犯错,李真人该检讨才是。”他淡淡地说。
“我……”
“还说我师尊是什么奇货可居?”商骜站起身,凉凉地说。“要不是他把自己保命的东西都交给上清宗,恐怕在场各位门下的弟子,一个都回不来吧。”
说完,他转过身去,径自离开议事堂。
刚走到门口,澄玄子又急匆匆地叫住他,道:“九君留步!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未曾商议,还请九君稍等。”
“什么事?”商骜停下脚步,侧过头来问道。
“而今魔修接二连三地现世,我们修真界眼下自当共同抵御呀!”澄玄子道。
就听商骜冷笑了一声。
“‘你们修真界’。”他说。“管我什么事?”
澄玄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旁边的五蕴大师,温声道:“而今天下有难,九君您自然也是我修真界中的一员。若九君有心,能与我们勠力与共,自然胜算大些,修真界也能早日恢复太平。”
商骜微微转过头,看向他。
“这话我倒是头一次听。”他说。“大师是真将我算作一员吗?”
他可从没忘记,当年他要将沈摇光带走时,这老和尚是怎么与沈摇光的那群朋友一起舍命阻拦的。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其他几人是为了沈摇光,暂且不提,这老和尚可是满口仁义道德的。
五蕴大师在他的逼视下,倒是未见局促。
“若天下大乱,九君您也难以独善其身呐。”他说。
“是呀,还请九君三思。”澄玄子在侧附和道。
商骜笑了。
“懂了。”他说。“求我帮忙,直说不就行了吗?”
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
“今天引得你们伤亡惨重,要坐下来共同商议的魔修,是我手下杀的,上次那个在肃城作乱的,也死在我手下。”商骜说。“当年鄞都城死了上百万人,我手下的鬼修,自然也遍布天下九州,就算魔修群其而攻,也能保天下太平。”
说着,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对面前的众人说道。
“求我庇护,可以,保住你们的门派还有你们口中的天下苍生,也可以。”他说。“可是,却要你们想清楚,你们是怕魔,还是怕鬼。”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落在澄玄子的面上,意有所指地说道:“亦或是……怕我。”
沈摇光不在这儿,他话说得直白到甚至对众人来说有些难听,态度也是不加掩饰的倨傲。
说完,他看着澄玄子,慢吞吞地指了指地下的方向。
他和澄玄子都知道,那里,是夺魂珠所藏的地方。
待看到澄玄子畏缩警惕的神情,他笑了笑,转头离去。
只剩下其余众人面面相觑,一片安静之中,唯独李怀真愤懑的喘息声一声声地传进众人的耳朵。
——
“昨天夜里议事,我竟全然不知。”第二日一早,沈摇光便赶到了上清宗的住处,见了浅霜。
原因无他,实是他知道唯独上清宗没有弟子伤亡,知道这在各大宗门之中是何其显眼。他要去见浅霜,商骜倒也没拦他,只派了两个鬼修随行保护他安全。
浅霜听他这话,摇了摇头,说:“昨日幸有叶大哥出言相助,旁的宗门的弟子们也都如实告知。否则……师兄不知,昨晚的情况是何等紧张。”
说到这儿,她不由得说道:“虽说昨日他们都劝我,说李怀真不过是失了自己的首徒,故而情绪激动。可我这些时日看来……却总觉得他对我们上清宗有些恶意。”
沈摇光点了点头。
“当日没有陈年恩怨,许是因为我和商骜的原因?”
浅霜沉吟着摇了摇头。
“也是澄玄子前辈的性格太过和软,将李怀真教得太放肆了。当年在宗门中时,他便总嫉妒师兄,对你出言无状。”
沈摇光笑着摇了摇头。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他说。“只是眼下当务之急,是这现世的魔修该当如何?我今早也想过,虽说我而今修为不济,但当年却读了不少与此相关的典籍。只是年岁太久,有些详细处记得不够清楚。听说白云观的藏书阁浩如烟海,我想,剩下的时日,许是能从那里寻出些陈年的记载,或许能够帮助你们抵御魔修。”
浅霜叹了口气。
“师兄而今身体不好,这些劳心费神的事,还是少做为好。”她说。“昨日我也看出了些端倪,李怀真的态度,倒也提醒了我。”
“什么?”
沈摇光便见浅霜认真地看着他,目光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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