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丽打开折皱的纸巾,这是阿襄给她最后的信。她摸到“妈妈”两个字,也许她们马上就要见面。
这狗屁新世界,没有一点意思。
高射炮的倒计时结束,发射显示一亮——
“嘭!”
谢枕书用肘部砸凹关闭按钮,血顺着胳膊向下漏。他拽掉爬上来的人面蜘蛛,为了保险,又检查了一遍。
高射炮如同瞬间蔫儿了的花,回缩装置,重新沉入地下。
“做得很好,”谢枕书借用操控室的电话,命令隐士和医师,“现在跳窗。”
他擦一擦脸上的血,挂了电话就回头。人面蜘蛛堵满通道,他打开操控室内的备用箱,从里面拿出唯一一把冲锋枪。人面蜘蛛转动脑袋,对他齐齐露出哭脸。他一点表情也没有给,又稳又狠地打爆了一串脑袋。
祝融已变成个四不像的怪物,它预算的结果错误,高射炮没有发射成功,苏鹤亭牢牢拖住了它,它短时间内没有其他退路。
“……你们毁掉了未来,”祝融痛苦地捂住胸口,仿佛芯片在那里,“生老病死会使人类变丑陋……我们的任务……就是创造一个美好新世界……”
苏鹤亭说:“没有那种乌托邦。”
祝融麻木地重复:“为了人类……我们都是为了人类……”
它在蓝焰中瓦解,声音也变为单一的机械音。一条条由文字组成的绿色带子缠住它,苏鹤亭看清了,这些带子上竟然写的是最初指令。
【系统将不惜代价为人类组建一个更美好的新世界。】
【系统会帮助人类解决战争。】
【系统……】
这些指令逐渐贪婪,将无法解决的问题都抛给系统。于是系统变成了众神,它们遵守初心,炸平旧世界,彻底终止战争,又在光轨区设立养殖场和育种室,从根本上剔除计算中的劣等基因。为了更美好,这个世界不再允许脏话、失德和丑陋。
“阿尔忒弥斯背叛众神,”祝融化作赤红色的光球,在裂开的缝隙中流出危险的味道,“你……你们会后悔的……”
它的芯片承载到极限,被蓝焰侵蚀成千疮百孔。那赤红色的光球迅速膨胀,苏鹤亭直觉敏锐,祝融要跟他鱼死网破!他试图睁开现实中的眼睛,断开连接——可是银点和其他人的意识怎么办?
苏鹤亭打开小灯的玻璃罩,招呼光点:“进来!”
银点和意识们聚集过来,但祝融已胀至惊人的大小。高温热得苏鹤亭呼吸困难,光球的裂口绷紧,那一瞬间,苏鹤亭的心脏骤停,因为他知道祝融要爆炸了。
【您有一条新消息。】
苏鹤亭拽紧小灯,将它塞入怀中,他顾不上管这条突然弹出的消息,眼前的赤光爆涨,祝融自爆了!
这一爆,不止在线上,连同斗兽场都爆了。苏鹤亭的身体下滑,连接线被扯动。他的虚拟体半透明,眼见就要被赤光粉碎。这时,那条消息自动打开,里面掉落出两只荧光树叶。树叶化在赛场,下一秒——
“我来啦!”
大树扎根疯长,替苏鹤亭挡住第一层爆炸。它的枝叶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向后勾缠,抢走了苏鹤亭的小灯,塞入树冠。
苏鹤亭说:“珏!”
珏的树根却一软,连声说:“烫烫烫……我又走啦!你保重!”
它就像来时一样,又立刻消失了。可它给的缓冲时间足够了,苏鹤亭的后颈一痛,连接线已经被谢枕书拔掉了。
“啪。”
场内连接线冒出火花,四面墙壁轰然崩塌。玻璃、走廊和座位被炸得粉碎,地面剧烈震动,苏鹤亭被冲得两眼昏花。
第210章 第三
金属干扰器被冲倒, 砸在观众座位间。座位当即凹陷,底部也开始崩裂,世界仿佛碎掉了。苏鹤亭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嗡”的杂音, 谢枕书罩住他, 并把他的脑袋摁在怀中。碎块飞溅过来, 两个人很快就被埋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爆炸终于停止。灰尘弥漫, 还有余火在烧。苏鹤亭咳嗽几声,拍拍谢枕书的背部,说:“谢、咳……谢枕书!”
谢枕书动了下身体, 压在背上的碎玻璃碴沙子似的向下滑。昏暗中, 苏鹤亭摸到他湿透的肩膀, 道:“这么多血?!”
谢枕书说:“都是汗。”
苏鹤亭将鼻子抵到长官的肩窝处, 却只闻到血腥味。谢枕书抱紧他,不许他乱闻。他们胸膛紧贴,确认对方都还活着。心跳一下接一下, 节奏相似,仿佛两个人共用的是同一颗心脏。
苏鹤亭担心谢枕书受伤,手指在他背上探索, 寻找着可能裂开的地方。当他摸到脊梁骨附近时,谢枕书忽然道:“苏鹤亭。”
苏鹤亭说:“啊?”
谢枕书声音放低:“苏鹤亭。”
他再次抱紧猫, 用足了力气,像是要把苏鹤亭揉进胸膛里。在这一刻,他想, 如果他们用的是同一颗心脏就好了。
“我的骨头给你, ”他用侧颊贴着苏鹤亭的,垂着眼眸, 低声说,“我的一切都给你,你跟我走,一秒都不要分开,可以吗?”
他每次请求都很礼貌,总是带着“可以吗”或者“好吗”,但此刻不同,他快要把苏鹤亭抱断气了,即使苏鹤亭回答“不可以”,他也不会松开。
“说什么傻话,”苏鹤亭察觉到谢枕书的异常,他跟他脸贴脸,“等等再给,你身上的血腥味好重!谢枕书,喂……跟我说话……”
谢枕书整个身体都在往下沉,越来越重。他似乎没听清苏鹤亭的话,兀自重复着刚刚那句话。有一个刹那他改变主意,想说“我爱你”,可他糊里糊涂,舌尖打结,说出来的都是模糊呓语。
“不分开不分开,”苏鹤亭一边安抚长官,一边抽出只手,试着推动侧旁碍事的座椅残肢,“好沉!可恶……有没有人啊?”
上方突然传来咳嗽声,有人喊:“猫崽?!”
苏鹤亭道:“在这儿!”
医师提着被灰尘呛到的隐士,把电子眼凑到缝隙处,向下看,高兴地说:“啊!”
隐士连忙下地,叫他们撑住,和医师联手把两人挖了出来。接着隐士和医师又蹦又跳,把福妈的飞行器吸引过来,将苏鹤亭和谢枕书送了上去。
谢枕书肩臂处伤得很厉害,有几道豁口十分吓人,想必是为了及时赶回留下的。佳丽给他做包扎,他却始终扣着苏鹤亭。大家围聚上来,七嘴八舌地讲话。
“一会儿到家降落。”
“手术台应该没事,妈妈!你看看猫崽,他尾巴断啦……”
“谢先生也会昏迷?我以为他铁打的。”
“你们干吗还牵着手?笨蛋情侣!”
苏鹤亭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还没有回答几句话,就被福妈卸掉半截尾巴,也昏过去了。
如此昏沉沉许久,待有意识时,苏鹤亭发现自己又坐到了那间屋子里,不过面前不再是显示屏,而是一棵树。珏用两只侧枝捧着树冠,正在观察他。他坐在椅子上,跟珏大眼瞪小眼——如果树也有眼睛的话。
终于,苏鹤亭忍不住说:“你干吗跑我脑袋里来?”
珏晃晃树冠:“我怕你死掉,特地来看看,如果死了,意识还有救呢。”
苏鹤亭说:“我没事,你呢?”
珏道:“我也没事。”
说罢,珏从树冠里掏出小灯,并把它推向苏鹤亭。苏鹤亭接过,看灯完好无损,说:“是你修好的,对吗?”
珏道:“答对啦!”
苏鹤亭摸摸灯,笑了一下:“我就知道只有无敌小树能够办到……东方他们也是你做的,对不对?你怕我死后长官心灰意冷,便将银花中的意识做成了征服者小队,好让他们激励长官活下去。”
他早就发觉小队的奇怪,作为征服者最早的引领者,他应该知道每个队员的信息,可是东方他们都没有在回忆中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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