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实验数据,繁音系统的后台,还有……一些个人隐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是出自云汉科技,我总觉得底层代码似曾相识。”
姜简目光在屏幕上左右游走,庞大的信息流从脑海中流淌而过,最终找到了一个切入点。
“闻佑。”
他调出了一份实验数据,里面的被试信息栏上的照片分明是那位高三二班的班长,图书馆中表白林棠的勇士,名字却不一样。
“这个名字在这张表里。”
姜简指了指身旁的纸,上一回钟洵从神秘人那里拿回来的实验名单,这次静静躺在抽屉的最里层。
从之前推断来看,名单上的人只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他们都是唐凰噩梦般校园生活的加害者之一。
温思黛依次查过名单上的人,闻佑则是其中改头换姓的漏网之鱼。
“所以名单上那群人都以另一幅模样重新回到曙光二中了,是这个意思吗?”钟洵从桌上跳下来,走到姜简身后,“和我们还挺像。”
“不一样。”
姜简同屏放了几张实验结果报告和视频记录,深吸一口气。
“这个人在做的实验,比秦耘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秦耘的所作所为是将人的意识通过某种方式保存并延续,那么这个人就是在试图通过一系列规律性的刺激组合,改变、引导、甚至于控制人的意识。
数据和视频都是残缺的,短时间内姜简无法恢复多少。
从仅存的只言片语中能看到,闻佑和其他一些被试,从最初的暴躁与反抗,到逐渐温和平静,最后仿佛像催眠一样失去原本的自我意识,而后被规训,被引导,最终完全转变原有的行为模式,彻彻底底地成为另一个人。
“成功做到闻佑这样的被试,不多。”姜简说。
“最多三年,能实现这个效果可以说是很激进了。”钟洵摇了摇头,“那么第一回 他去向唐尹自首的行为,未必也是处于内心,无论是被引导还是被要求的,目的就是不让我们发现背后这个人的存在。”
姜简瞥了他一眼。
钟洵只是微微蹙眉,没有姜简预期的惊讶,接受了他的一切叙述与判断,并不否认地继续分析下去。
在青峦村他就意识到,钟洵了解的秘密远不是他能想到的。
今天无非是再次印证了这一点。
他淡淡收回目光,继续道:“而且他对惩戒者的要求相当遵守。因为实验的其中一步就是以敬畏惩戒者为目的展开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性使然。
就像被火烫过的人下意识回避火焰,被水呛过的人害怕下水。
“他不是为了复仇吗?把闻佑放回来又算什么?”
“大概是成为繁音系统的拥趸。”
“在他的设想里,繁音系统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
“可惜这里没有涅槃计划那样详尽的说明。”姜简耸肩,托腮思考道,“无论变成什么,可能都是因为糖糖吧。”
他将另一个文件夹打开,里面是他所说的“个人隐私”。
繁音系统存在的每个角落,只要有唐凰出现的身影,就有一段视频出现在这里。
这台电脑的所有者,在自称“糖糖”的女孩离去后将这些片段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缅怀。
而唐凰常去的地方,教室、琴房、天台、宿舍、医务室、当年还是外卖取餐点的仓库小黑屋,还有图书馆,在如今的曙光二中都有惩戒者的约束。
“如果这个人将唐凰的结局认定成是整个学校的原因,在繁音系统逐渐掌控学生日常学习和生活之后,你猜他会不会同时改造学校的所有人,来打造一个充分符合规范和准则,没有任何乱纪欺凌的校园。”
钟洵被姜简没有感情的声音怔了怔。
这是个极度扭曲的想法,但又感觉莫名契合这个出现在唐凰背后的人。但钟洵更在意,姜简竟能毫不犹豫地想到这样一条堪比歪门邪道的思路。
“你不觉得这样的想法很疯狂吗?”他问道。
姜简还想说什么,听了这句话戛然而止。
他沉默。
就这么静静地看他好一会儿。
半晌,钟洵听见他声音没有丝毫波澜:“钟洵,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懂喜怒哀乐,不通人性与情绪,所以能这么快与疯狂共情……会想:他恐怕也是个疯子吧。对吗?”
钟洵的心猛地颤了颤。
姜简不会说出这种伤人伤己的话。
“等一下,有谁这么说过你吗?”
这段话听着不是普通的反问,倒像是从哪里信手拈来的贬损和讽刺,经由他人之口,在不知何时的过去,劈头盖脸地骂向姜简这双澄净的眼。
姜简顿了一下:“或许吧,我不知道。”
钟洵语塞。
他可能已经不记得了谁是说的,话语却已经留在了他的心里。
“疯的别人,不是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担心是正常的,钟洵。疯狂的存在,本身就是正常守序所恐惧的,所以理解疯狂的,也会被畏惧,即便我认为那并不是共情,而是站在狂人逻辑的推理。养父说过,不守基本底线、不受缰绳约束的科研发展,必会走向疯狂。但我想我……”
“叮铃铃——”
从温思黛那里偷偷携带着的手机突兀地响起铃声,打断了姜简的话。两人进入地下之前,姜简根据上次沙漏的下落时间定了闹钟,留出了他们返程的时间。
他拿出手机掐断闹钟,随手扔给钟洵:“我刚在抽屉里找到一个U盘,转移备份一部分内容,再等……1分钟40秒。”
钟洵把玩着手机,定了1分40秒的秒表,低声说:“你刚才的话没有说完。”
姜简垂眸:“没有什么意思,多余的话。”
秒表声滴答滴答,在地下与回声逐渐形成重奏。
呼吸声,心跳声,仿佛都被静谧湮没。
钟洵攥了攥掌心,指尖深深印出一道痕迹。
“可是我想听。”
姜简的神情陡然有些许松动,仿佛冰原上悄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将底下沉压许久的孤寂释放到无尽的空旷中去。
进度条还有一点就能完成拷贝。
他缓缓将手放低,在完成后的瞬间拔下储存设备。
起身,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想说我不会和他们一样疯狂。这里,有一个人拴着我的良心呢。”
钟洵嘴唇颤了一下:“那个要带你去看烟花的朋友?”
“没错。”姜简妥帖收起设备,关机,将桌子上下的一切整理复位,转身往原路返回。走出去两步,回头,发现钟洵竟还站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哥,走了。”
“嗯。”
钟洵听见他叫“哥”居然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挂起淡淡的笑意,闷闷不乐地跟在他身后。
姜简感觉很奇怪,走两步,就不解地回眸看他一眼。
“别老回头,看路。”
“哦。”说着他就没再回头。
“……啧,怎么没见你之前这么听话呢。”
“?”姜简脚下被台阶绊了一下,没听清钟洵在说什么,“什么?”
“姜简。”
这下他听清了,钟洵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郑重而严肃。
他微微侧过脸,问:“什么事?”
“你能不能也给我栓个绳子。”
“……?”
这番惊世骇俗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在姜简耳中,语气中也没有往常的痞气和不着调。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转身,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钟洵庆幸他没有说话。
眼前浮现了他进入荒芜之地那一瞬间的惨烈,突发意外下所有人惊恐的脸庞和被气旋扭曲的身体。沈虑的手臂在他眼前断裂,飞溅的血液仿佛一个升格画面,在空中慢慢飘过,糊向他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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